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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6/2016
许裕全·文字疗愈
作者: kychia

写散文时,不预设读者立场,也没想像他们的反应;在脸书的史前时代,文字是一日黄花,更不晓得读者的存在,无赞零分享。文章见报与否,纯粹是我和编辑的关系,套句时下酸文,这叫“自我感觉良好”。

2011年出版《从大丽花到兰花》后,让我感觉到文字的力量,像地壳的熔岩终于溢出地面,那些隐匿不知处的,一双双阅读的眼睛,突然张望在我面前。

我本性羞涩怕生,但为了这本书,倒出席了几场交流分享会。会后总有三几不肯离去的读者,或要求签名或比剪刀手合照,闹着玩的,尴尬的我乐当伪明星虚荣片刻。而让我久久不能释怀的,是一次有一名女性读者,从散去的人群中怯懦懦的走到我面前,不签名也不合照,只是握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径自的哭。

我当然明白,凭我那颜值零分的langgar脸,是无法兑换读者那种见到韩国欧巴歇斯底里的泪水。女读者的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球中滚动,直落落的流下来,身体开始抽搐。

刷亮心中的阴郁

僵持一阵子,她始咬着唇,蹦出了一句颤抖的声音:“谢谢你。”

了解后才知道,原来她还在照护罹病双亲的棘途上踟蹰独行,身心俱疲,几近崩溃。我的出现,像是两个受伤的人在路上相遇,一个点头会面彼此了然于心,生命的磨折让人缩尽触角,却又渴望被抚慰理解。

她说因为我的文字,原已放弃的决心又被下载了千百次,相信这条路上遭逢坎坷的人不只她一个。在出门前,她跟自己说,一定要握到我的手,谢谢那些文字让她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这样的回响从未预料,但在往后许多场合,却时常出现。我总是一再的被陌生读者提醒,文字和心的叩应碰撞,有时在电光石火的当下,有时却是山长水远的跋涉,绕了一大圈后才发现原来就在那里。

文字让人谦卑。其实,要说谢谢的岂止是她而已,还包括我自己。

我从小喜欢涂涂写写,在课本或作业簿的空白处,逐行逐句,搭建砌筑忧伤的城。无谓的劳作偶尔让我飘忽晃神,却又真实贴近心里幽微的海床。在“疗愈”这个词尚未被普及之前,我当然不知道,在不停涂写又擦拭的过程中,心里的阴影也被时间弭平了。

悲伤原是一座荒废的矿场,我用文字的铁斗日挖夜掘,不停的搬运、清空那些石砾砂土。那样的挪移搬迁让我忙碌,在忙碌中稀释了一些,遗漏了一些,丢弃了一些,也尘封了一些。

于是我笃信文字的力量,相信这种天赋是雷轰前的闪电,瞬间刷亮心中的阴郁,然后稳妥的把我摆放在当下最适切的位置,让无所不在的悲伤有了形体可以触摸,被命名了可以叫唤,遭遇了可以移情转嫁,在流淌的文字中,像河水一样,从我的趾缝间穿过去,留下了闪闪发亮的痕迹。

所以,当文字从飘渺灵思缓缓成形、降落,终于和读者见面时,它就像黏合剂,把生命和生命紧紧的黏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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