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Newsletter 活动
01/06/2017
游乾桂 ‧ 妈妈的幸福处方.放不下要放下
作者: kychia

百日不长却长,我想成妈妈的一辈子。

慢慢回神,物是人非,思念开始成河,才明白这段期间我藏了多少不舍。

同一时间,我惊觉身体完全失控,胃绞痛,腹部隐隐不舒服,呕心,腹鸣,腹泻,便血…………如影随形天天骚扰,十足大肠癌的症状,这些事在妈妈生病的一年里早露迹象,但却因忙于演讲与医院,无暇顾及自己,忐忑之中决心花钱做无痛的肠胃镜检查,一周后看结果,还好并未有预想的坏消息,医师嘱我宽心,可能是压力大了,应是大肠激燥症,我因而懂了,这个病藏了妈妈在我心中的分量。

放不下是挂挂,舍即是得,这些宽心语录只合适说说,云淡风轻不易,不舍一再伺机盘据,占满心灵。

日本潭奄禅师临终前,开示他的弟子,亲笔写了一个“梦”字,并有短诗一篇:“吾年三万六千字,弥勒观音几是非,是亦梦,非亦梦,佛云应作如是观。”

人生的确如梦吧,一百岁顶多等于一百年,一百寒暑,5200周,三万六千五百多天,约莫90万小时,过一天便少了一天,与地球46亿年的长河相比可能一瞬,的确梦一场。

“人生自来去,生死两潇洒”,是我写在书房的自我醒语,我知道本该如是,但真要豁达,却是千难万难。

妈妈人生的最后几日我如判官,与医生反复讨论她的生死,一天生,一天死,夹在潸潸泪眼中,但要只用一念:决定生,决定死!我真做不到。

看不透、输不起、放不下舍不得

号称人间四难,妈妈最令我纠结的可能是“不舍。”

“对谁好?”

一再无有预警的撩拨,留下躯壳?或者精神长存?一直两难。

从医院步履蹒跚回家,在顶楼的星空下抬头望天,那个当下我要她继续活下,却忘了她早活不下,活得很没有尊严,只靠插管维系假的生命,其实痛苦万般,即使医护人员早早启动临终关怀的预防性措施,隐约暗指什么决定都是好决定,无痛往生才是善终,提醒该关注的是病人的品质与尊严,别让老人家一身管子,成了有魂无魄的“机器人,我在同时开始流览关于临终关怀的文章,寻找加持,求一个悲欢离合是人生常态的共鸣;我用曹操的〈短歌行〉逼问自己:“人生几何?譬若朝露”,只是思之再三我依旧: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人生的确如是,百年尔尔,无人能免此劫,最终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这些我全明白,但隔日真要决定,又回到原本的难。

每一天有如一个周天,大周天,小周天,反复打转,度日如年,夜愈深人愈烦,早过了平时作息睡眠的时间,我却依旧眼睛晶亮,脑袋清明,思绪明畅的想着明天该做什么决定?

昏沉中下了决定,隔日醒来却又沮丧难舍,愁绪有如热带气旋低气压盘旋不散,隔日我站在加护病房,妈妈的身旁,听她平稳的吐纳,数字漂亮的脉搏,决定再度勾消。

加护病房临着马路,向下凝视,移动的车子有如一条模糊的黑带,向前逶迤,猛力拉向天际,探视的40分钟里我经常性的失神‵失忆‵失智,泪蒙眬。

主治医师探知我的煎熬,轻轻拍着我的肩要我放手!

“真的高龄了,别折磨她。”

我的私心这才慢慢化开,冷静思考该给妈妈最好的决定,而非执着于我的离舍。

妈妈迷离的眼神因洗肾而变得清朗,咕噜咕噜不停转着四处打量,我握住她,她紧紧回握住我的手不放,我又再次深深扣问,怎么能舍?

舍与不舍,放与不放,无数次冲撞,心也无着。

不决定的后果是可以预见的,妈妈洗肾的管子会因左边污染移向右边,再建一条永久性的管子,上演她的无语人生;即使仪器表的数字依旧漂亮,脉象正常,呼吸均匀,但却似人非人。

妈妈生命的确倒数计时中,2个月来我也悄悄进到了身心疲惫期,拖着身子走在马占上早如游魂一般了。

死亡无可避免,一锤定音的判定却又万般难,现实与虚幻几度交错纠缠,但也许面对它,接受它,找出最适当的方式,帮助病人走完最后一段旅程,才是上策。

点头的那一瞬间,我完全溃堤;我知道的,等同永别,3天后妈妈离世,前行无病无痛的逍遥仙界。

我想像妈妈是一朵浮云,恣意飘荡,不再受苦,只是我呀,那个当下才正要开始练习如何释怀。

没有罪恶感是骗人的,痛一直都在,愀心偶尔浮掠心头,不自主的猛捶了自己一下,嘶吼数声发泄,我可以相信那是好的决定,也会鼓励未来人如此看待,但痛哪能说走就走,疗愈仍需要时间,思念才启航而已。

分享到:
热门话题:
更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