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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7/2017
陈秀莉.现形记
作者: meewei

微弱的佛经宛若一层帷幔笼罩着尸体,昨天刚换过电池的佛经朗诵器,应该能耐到出殡。天气炽热,健峦的侄女臭得像咸鱼一般,像捕蝴蝶似的穿梭在灵堂里驱赶乌鸦,人和鸟都一样笨重,赶得人的身体都发臭了,还是做尸体好,尸体不会发臭。

“520.1314。怎么那么怪的帛金号码?”

“健峦的朋友包的。”

“噢那个跟他住在一起的朋友啊…………”

盛向峦的家属表明要布置峦的棺木,对于一个已哭肿双眼的男人,峦的父母只能由着他去。于是盛在棺木旁围上三圈扎实的满天星,再用白纱覆盖枝条,仅露出繁密的紫白色繁星。这么一来棺木倒不像棺木了,像一辆花车,里面躺着一个待嫁的新娘,扎满天星时留下的一段长长白纱,起风时随风飘飞,更像极了新娘欲盖未盖的头纱。峦的父母见这么一副不合规格的棺木,几次想要劝阻,但盛好似一只脱了鳞片的穿山甲,成天蜷缩在新娘车旁啜泣,峦的父母也只得由着他去。

峦身材魁梧高壮,死后躺在梦幻棺木内,这极大的反差让凭吊的亲戚们像撞见了某个如厕不关门的人,隐忍眼前尴尬。他们匆匆掠过遗容,并未留意那棺木内的陈设,都是年年岁岁他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共十二件。玻璃框裱着他僵硬的身躯和蘸过他们感情墨汁的遗物,手表、衣物到笔记本,安静滞留框内,等待被展示。而留在框外的人只能够哭,看似无用而懦弱的哭,于盛却像是宣誓。这辈子装聋作哑惯了,从前被问起为何跟峦走得那么近,仿佛要向别人指着一块地图上从未出现过的地方,是同事是兄弟是朋友是远房表戚,指着随便一块陆地总比指着一片汪洋还要省事。

葬礼后盛须搬离他们的家,当初峦买下的,死后自动归还家属。峦的母亲宽容些,“先住着吧,找到屋子再搬。”盛一住却是半年,成天裹着峦盖过的被子,穿峦用过的衣物,像一只瘸腿的蜘蛛,每天安静地在屋子里吐着丝,结成细密的网,裹着他和峦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让峦的记忆与气味逃逸。从前他们哪儿也不能去,外头光照刺目,他们是隐遁千年的精,在黑暗中才能催生人形,逐渐孵出跳动的心脏。如是这般,他必要围堵这小屋,让剩余的法力循环于剩余的法力之间,勉强地生生不息。

“峦的屋子不能让非亲非故的人这样住下去,我们得卖了。”峦的父亲如法海朝着小屋猛念咒语。

盛搬走一切能搬走的,包括峦离世前床头的那包垃圾,里面有掉落的发和刚剪过的指甲。好似从一个石缝迁去另一个石缝修炼,盛带着仅存的几件法器,脸上覆着残破的丝,摆着一条现形的尾巴,用两只还未退化的双手匍匐而行到另一个隐秘的洞穴,继续与峦隔空地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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