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看！”只见那个4岁左右的小妞将肥厚的手掌摁在女儿的图书上，圆圆的大眼睛瞪着我们，不客气地释放出敌意，嘴里还发出“咂吧咂吧”的怪声音，似乎是在挑衅我们。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纳闷着，还是尝试息事宁人，劝当时即将庆祝10岁生日的女儿不要跟小女孩一般见识。

“她一直在抢走我们的书，一直在骚扰我们，很没有礼貌勒！”女儿耷拉着脸，怒不可遏。

一如往常，小女孩的图书管理员妈妈做个样子似的骂了骂孩子，又把头垂下，沉浸在手机世界里去了。

没错！这是图书馆！若不是一位家长偶然间提起，我是绝对不知道有这么一所落在云深不知处的县图书馆的。它坐落在4层楼高的县议会办公大楼里，可惜只在工作天的星期一至五“开门营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如我就很难逮着机会来此“朝圣”了。我一般上是在学校假期才能带着一摞摞试卷和孩子们来此一“游”的。

一踏入这幢白色建筑物，顿觉一阵凉意自四方袭来，沁人心脾。只见底楼有一处赏心悦目的园林景观————小桥喷泉鲤鱼绿叶红花，还有流水淙淙石上流，真是诗情画意！图书馆里摆放了不少绿意盎然的室内植物，设备还可以啊，有空调、沙发桌椅，外头有清香干净的公厕。美中不足的是里头藏书量不够丰富，很多书架空落落的，未成气候。

偌大的图书馆里少说有四五位图书管理员，但觉得她们实在是太“英英无黛枝”（注）了。滑手机猛刷屏大方地观赏优管视频，要不就躲在办公室里大声说大声笑，兴致一来，还引吭高歌，你一唱我一和地开演唱会…………每到午后空气中常氤氲着炸鸡汉堡汽水的味道儿。怎么那么悠闲呢？频频见到图书没排放好，横七竖八地斜躺在书架上，更不见她们善加处理及保护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它们都处于“赤裸裸坦荡荡”的纯天然原生态，真是让我“开了眼界”！馆里的中文书籍不多，却零零落落地有三毛刘墉小野几米洪兰侯文咏蔡志忠等名家名著，本地作家如傅承得许裕全林悦欧阳林、医生作家等等的作品集也不少，有些还是新近在书局里刚刚上架的呢。一想到这些新书好书未经玻璃纸的一层保护，很快就遭蹂躏，变成皱巴巴的残书，真是“蓝瘦香菇”啊！有天忍无可忍，鼓起勇气问图书不包书之故，妆容精致的图书管理员道：“哦————我们实在太忙了，所以…………”此言一出，为她那堪比长城城郭、鳄鱼皮犀牛皮厚的“厚颜”甘拜下风，我无语问苍天！

即使不常来，但每次必都会看到两个三四岁小孩叼着奶嘴握着奶瓶绕着桌子玩躲猫猫、嬉戏胡闹，无法无天，他们的图书管理员妈妈却一笑而过，不管不理；更可笑的是图书馆外头阳台上老晒着尿痕斑斑的抱枕、垫褥或泰迪熊…………原来这里不仅是县议会清洁工人放工打卡前来打盹闲聊谋杀时间，退休老人阅报排遣寂寞，学院生开会讨论功课，情人谈情说爱的好所在，还是托儿所、一派清闲享用下午茶的人间天堂。今年国庆前夕再次踏足图书馆，不仅目睹图书管理员的皇亲国戚将油汪汪的印度甩饼和咖哩汁摆在书桌上，边大快朵颐边谈笑风生，连忠实访客————白发阿婆也是一边阅报一边吃糕点，真的很有家的感觉呢！

腐败政府的缩影

我埋首批改学生试卷，改得天昏地暗头昏脑涨的同时，很常还要受噪音干扰。偶尔抬头睥睨那一张张吃饱喝足悠哉闲哉的嘴脸时，心理极不平衡，还愤世嫉俗了起来。她们领的薪水也不低吧？凭什么就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在上班时旷职？曾经有次实在受不了那几个熊孩子的胡闹、工作人员的喧嚣，批卷毫无进度，于是气呼呼地逃离那乌烟瘴气的图书馆。晚上先生下班回来，还忍不住像泼妇怨妇那样向他抱怨，唧唧咕咕的。

这下倒好，唯恐天下不乱的他煽风点火：“这样差劣的工作态度岂容姑息？”还献议我写投诉信告发她们，我气消之后就狠不下心来了。万一砸了人家养家的饭碗怎么办？而且，恐怕我也是投诉无门，白忙一场呐。算了，我只能惋惜那图书馆白白辜负了那么好的资源、条件，浪费公帑浪费老百姓的血汗钱，活脱就是整个腐败无能政府的缩影！

偶然向学生们提起这段图书馆气闻，不料有几个不长进的女生，竟万分羡慕无工一身轻，轻轻松松领工资的她们，并立志以后也要找机会“混”进去，当“英英无黛枝”的图书管理员。当然，学生免不了挨我一顿批评。

（无可否认，在学校给学生气得怒火攻心，忙忙碌碌无绝期时，他们的老师我也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成为图书馆一员，过着天天与书相伴的快活轻松幸福小日子…………咳咳）感谢它，让我给学生上了一堂机会教育，顺便学了“尸位素餐”的成语典故及含义。

●后记：

因为今年的工作时间有所改动，我上图书馆的次数较频密了。混熟了，发现里头的害群之马其实只有一两位。

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挺友善亲切尽责，彼此照面都会给对方一个真诚温暖的微笑、寒暄几句。再加之以“勿放大其缺点，寻找其闪光点”，这所我贬多于赞的图书馆，竟然开始给了我宾至如归、如沐春风之感。我和孩子们也积极善用图书馆资源，这段日子来借阅了不少好书————励志、亲子、保健、食谱、文学、生活小品…………。

颇有微词的一点是，通往图书馆必经之道竟设有吸烟区。烟民不在少数，每次经过狭窄的走道，还要做出“借光”的手势，屏住气息穿过烟海，想“不食人间烟火”也难。我们只想沾染书香，不愿当吸二手烟的受害者啊！

对这所非典图书馆，真是又爱又恨。

（注）多谢许裕全《凿光》一文所提供的灵感；经主人同意，一句大方的“拿去用吧！”便大胆抄袭此语，真是感激不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