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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1/2017
周孙汶·悔思
作者: niki

“起来!”阿公的咆哮如一道惊天霹雳闪进我的耳里,使我浑身一个激灵,眼睛猛地张开,敢情我在摩哆后座上睡着了。我惯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赶紧跨下摩哆,免得又挨骂了。

我立定后,阿公从摩哆篮中拿出5袋红色袋子。个个袋子里头装着油纸包裹着的鸡饭,吃腻的食物好像黄脸婆向人招手,显得多么恶心无趣。他还拿了一黄色的大袋,里头装着些许衣物。阿公左手拿着袋子,右手提着一把破旧的黑色刀削,呼喝我与他一同把食物分给劳工们。

说到劳工,便想起近日政府欲取缔非法外劳的新闻。没有证件或是证件过期的外劳将无法来此工作。如被政府发现,雇主的荷包将会破洞,非法外劳也会被遣送回国。阿公认识的园主朋友有多人遭殃。

我们走到各个外劳的工作地点。他们正用着长长的钩子切断棕榈树枝,少焉棕果如陨石直撞在地,不时响起的厚闷的碰声在这只有虫鸣声的园里显得洪亮。

每当此时,阿公先豪迈地呼喊劳工的名字,意在问安,然后将食物发与他们。发了食物,阿公都会与劳工寒暄。数次唠叨都花上了一段时间。看着阿公手中仅剩的一袋鸡饭,我为我耳朵庆幸。

游神走着,不觉到了最后的目的地了。我猛然注视着那位不曾相识的劳工,他是这里的新面孔。他的身材如竹竿般瘦小,脸上的秽痕如德意志帝国般占据在他的脸。其下巴的胡须如杂草似的;他的暗色衣衫破旧肮脏异常,大概许久没洗,与我亮鲜的服饰大相径庭;衣服上有十余个窟窿,裸露又有污迹的黑黝皮肤上有着许多蚊子招呼过的痕迹。

昨日去了新山的高级百货市场,我为我第二个衣柜添了许多新朋友,但尚有余,我便寄放在父亲的衣柜里。

裤子也是破烂的,腿上的刮痕有的结疤,有的还有一抹绵长的红迹;裤子的胯下处破了个洞,我能了然看见他的胞弟。可笑的是,那外劳工作而身子摆动时,其胞弟犹如伦敦大钟楼的钟摆,一下一下的摇晃。动作激烈时,又像是一员的舞者,自由的起舞着。但我并无心思大笑。

阿公爽朗地喊了声“苏里”,那外劳便转过头来,露出一抹敦朴的微笑。阿公如常递上食物,黄袋也递入苏里的手中。苏里说了一连串不标准的马来语,脏兮兮的双手便握着阿公的左手。他打开油纸,捧着鸡饭在我们面前动口,那吃饭的速度如从没遇见佳人的饥渴男子。他们长聊了一番后,我和阿公便与其道别,开始工作。工作时,苏里的影子仍不断在我的心头闪过。

工作毕,已是午后。我和阿公骑摩哆回家。在路途上我们谈到苏里。

原来苏里是非法外劳,在印尼难以维生,一家五口的经济拮据。苏里无法,只得兵行险着,偷渡来此,找份工作糊口。带着的3件旧衣物在浪涛中被冲走了。

身上的衣物也添了数道伤痕。后来辗转数次,为阿公附近的园主所雇。但二星期前,有政府人员来此搜查,他便东躲西藏,最后躲到阿公的园里。

他深怕政府人员再次搜寻,便躲在园子深处建家。他的家只是数片棕榈叶凑合而成的,是间只及腰的小屋。他钻在里头心惊胆战,渴时便急速跑到井边,喝园里的井水;饿时就以野草树皮充饥。日照时尚可忍耐,但落雨时,雨水不断拍打着他,带来彻骨的寒冷。他只能钻在里头紧抱着身子,企图获得一丝温暖。贴身衣物经不起种种颠簸,几乎难以蔽体了。直至二日前,他才被工作中的外劳发现,阿公怜其遭遇,便雇用他,现暂住那名外劳的家。

在苏里面前,我是多么的小!我默默地坐在摩哆后座,任由风呼啸掠过,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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