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炎热的下午，您躺在床上，我坐在您身旁。我们聊了很久的天。刺眼的阳光让我不得不把窗帘拉下。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模糊了我的视线。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起，若当时能让窗外一点点的阳光透射进来，我是不是就能把您当下的脸庞给刻进心底。即使悲伤，却弥足珍贵。

那次的聊天，让我发现我有多不懂您。一直以为您和一般妇人无异，却不晓得您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坚毅和刚强。您和我聊起了您年轻时的种种，参加过的社团、认识过的朋友、去过的教会等等。我听您说起了一个寡妇要拉拔5个子女成长的不易，也听您聊起您当时参加的政治社团里所发生的事。啊！还有陪着我妈进产房，看着我出生的那会儿。那天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

您不晓得，其实很多次我都没能听懂您说的话。很多时候，我都是假装听懂，再用仅会的几句潮州话参杂华语回应您。那次的聊天，我记得最后的内容是您呢喃着您剩下的时间。当下的我只感受到喉咙发热，像是决堤的眼泪哽在喉间那样的难受。我不敢哭，我怕您怀揣着不舍离去，就像我本知道离开是您唯一的解脱，却依然不舍。

天从来都不遂人愿。电视机播放的台湾长寿剧《意难忘》都还没到完结篇呢，您竟然就先径自离场。外婆，您走后，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是真的会消失在这世界，就像是任凭你走遍天涯海角也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人。外婆，我多希望那时的我不是假装，而是真的能了解您所说的每一句话，再用文字一字一句地将它记录下来，不让时间模糊掉，我再也找不回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