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一年级时，她第一次去他班上当义工。进入课室后，看到儿子的座位是空的，后来才发现他躲在桌子下面看书。下午接儿子放学时她迫不及待地问：“你躲到桌子下面，老师不骂你吗？”儿子答：“我已经做完功课，在自己桌子下面看书又没有干扰到别人，为什么要骂？”她一时语塞，但还是觉得“太没规矩”了。

二年级时，有一天她为了一点事大骂儿子。儿子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用英文大声说：“我恨你！”她大吃一惊，心里很受伤。晚上跟先生投诉，他说：“孩子说恨你，就像说爱你一样，只是美国人直率的表达，不必太介意。”但后来先生还是好好地用“美国人的方式”跟孩子沟通了一轮，儿子道歉后就没再说这句话了。

儿子四年级时，有一次她煮了白萝卜排骨汤，儿子坚持不喝。她说：“为什么不喜欢？味道很好呀！”儿子说：“这只是一种意见，不是事实。”她愣了一下，不知道儿子从哪里学来这句话。晚上检查功课时，发现英文作业上面有5个句子，要学生在后面写明那是“意见”还是“事实”，例如：“我住在美国。”“数学是很容易的科目。”此后，她遣词用字都必须小心，以免被儿子归纳为“个人意见”把她反驳得哑口无言。

无 所 适 从 美 国 文 化

五年级之后，课业变得比较繁重，多了一些小测验和期末考。她有点紧张兮兮地问：“你们班上谁考第一名？你考第几？”儿子回答：“我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排名。老师叫我们不要问其他同学的分数，那会让成绩不好的同学感觉难过。”她说：“没有排名，哪来竞争、怎样提高水准呀？”儿子说：“我们只须做好自己的事，不须跟别人比较。”后来一直到高中毕业，她都没看过儿子有班级排名。

有一次他们去快餐店吃东西，儿子点了一杯汽水。她说：“你的汽水可以免费无限续杯，那我不必买饮料，喝你的好了。”儿子不悦地说：“我才不要。第一：我不要吃你的口水；第二：这是贪小便宜的做法，会让人家看不起我们亚洲人。”她脑袋轰了一声，脸都红了。

儿子小的时候，在家主要都说中文，也每周一次到中文学校上课。上中学后，父母照旧用中文跟他沟通，他却变得只爱用英文回答，也不愿继续学中文了。夫妇俩苦口婆心晓以大义，说中文是民族的根，不要忘本；又提醒说中文的地位逐渐提高，懂得中文以后出路更广。儿子有时当作耳边风，有时甚至不屑地说：“我不管。”而且周末早上干脆不起床不去中文学校了。夫妇俩气愤又痛心，想实行藤鞭教育，又怕被控告虐待儿童，只希望儿子以后会觉悟，再重拾母语教育。

上高中后不久，有一天她去接儿子放学时，在停车场看见一对男女学生在路边拥抱接吻。她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地问：“这种现象很普遍吗？学校允许吗？”儿子不耐烦地回答：“谁管？”她再试探性地问：“你会做这种事吗？”儿子白了她一眼说：“你的问题很无聊。”让她气煞。

儿子高中毕业参加学校举办的舞会时，邀请了一位华裔女同学作女伴。她不知道那女生是谁。等舞会结束看到相片时，她差点就喊了出来：“把头发染成蓝色的女生！我认得她，她那天不是在舞台上参加合唱吗？还穿成这个样子，哪像个学生？成何体统？…………”儿子生气地说：“你真是少见多怪，这只是普通的舞会装扮，也是学校允许的。人家可是好女孩。”她过后悄悄地跟先生说：“希望以后儿子不要继续跟这女生交往了。”先生回应：“哎呀我们来美国都快20年了，这孩子在美国出生和长大，不是我们保守的乡下。你就看开点吧，免得以后被气得爆血管。”

她无奈又气泄，喃喃地说：“唉，这些美国文化，为什么跟我们东方相差那么远？我夹在中间，真的无所适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