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那天
鱼肚白犹如清蒸般鲜甜
阳光透过镜子
像微波炉烤熟一块鸡腿
档子还未开
你喜欢的巷弄已被涂鸦成一碗肮脏面
混杂着不同的咖哩，辣椒和猪红
如不同肤色的国民般，混杂凌乱
但彼此依赖着对方生存
历史已结束
在你睡着那天开始
食物延续着它的步伐
慢慢从故乡走向他方
流浪并进化
改变的是人，不是调味料
你说，故事才是主角
不是味道
舌尖的味蕾必须细读每一个情节
当年翻山越岭的乡亲
让海水浸透的船舱
衣襟上早已风干的盐
写着每一道食谱
和过番的故事
只有一支锅铲
就可以写出一道家乡味
老乡亲们惦念的甜酸苦辣
有时浸成一瓮瓮的咸菜
有时酿成一埕埕的美酒
简陋的亚答棚
就是故事的源头
飘过胶林稻田矿场
掺杂亚叁马来栈椰浆
就煮成本土味
故事不是写在墙上书上的文字
故事是沙沙的声音
像椰叶轻轻刮着赤道的风
像厨房里烧着的柴砖块叠起的窑
如今就像博物馆的化石
整齐排列如同石棺遗迹
我们太过迷信自己的味蕾
误读大脑的讯息
迷恋早已熟读的文字
然后打卡
留下食物的遗容
和南洋的背景
再补上一段刻骨铭心的悼文
就完成一份个人检验报告
与历史无关
与乡亲无关
与锅铲无关
与芭蕉叶林无关，当然
（更不要放火以免烧毁了先祖建立的石碑）
你醒来那天
我觉得食物再无味道
味蕾被化工修成标准的味觉分辨器
甜酸苦辣只是元素图表上的加工品
一道一道菜肴
成为实验室的完美结合
加上营养价值报告
我们已不再需要
你
和故事
你醒来那天
世界刚好睡去
呼噜声
蒸熟了一条苏眉 

星洲日报·文艺春秋·文：林健文·2019.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