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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019
夏振基.年歌声里说挥春
作者: 夏振基

趁着年歌处处,春意未阑,我们且来谈谈最有年味又充满文化气息的挥春活动。

“挥春”,应该是源自于粤语的一个方言词语。日前偶在凤凰台听到了“春挥”一词,相信他们也是基于前者是个粤语方言词汇,非得要加以“规范”一下而弄出来的一个新词儿。

其实这是大可不必的。理由之一,各地的方言词语,被收录的多有所见。其次,中文的构词法,两个字颠过来、倒过去,都可以成立的例子也很常见;而一个动作词变为名词,名词当作动词用,也屡见不鲜。这都是中华语文的一个普遍现象。

因此,既然“挥春”一词已经惯用开来了,而且不只香港,包括海外地区的华人,都普遍地使用着,所以也就尊重它的存在吧。其实,只要不是科学用语的范畴,也不必那么较真,否则诗民族的面目意趣,也将愈来愈褪色,变得苍白无趣了。

当然,规范也是必要的。但这不仅是单凭语言文字、语意语法学等专业知识,就可完美达成任务的,还须有通识与宽广的胸襟与气度,才可能有更周全完善的成果——这些且留给更具权威的专家们去仔细论说吧,我们还在过春节呢。

春节对我来说,这三几十年来最实质的内涵,几乎与挥春划上了等号。其一是我陆续写了些与春联有关的文字,然后是十几二十年来,常应邀给报社撰题一两对应景的春联。而关系更频密的,就是每年新春前后,总要给各大小类型,尤其是中、小学校的挥春比赛担任评审。

我那些与春联相关的文章,内容除了对春节征联活动的作品提出点意见,其次就是谈谈春联创作的规则,并向读者介绍张贴春联的一些基本常识等等。

所谓张贴春联的常识,其实就是根据传统直行书写的规则,从右到左;一副对联,上联必须张贴或悬挂在我们的右手边,而下联则必在其左。

但我们不难发觉,就连这最基本的规则常识,尽管我们如何努力一再提醒和加以倡导,在这个泥沙俱下的时代狂流中,言者谆谆,听者不但藐藐,甚至还会振振其辞,反唇相向。

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古今书写形式的发展与变化而造成的。我们的书写形式,传统上是以直排的。偶尔要写句单字横排的,也是依照直排的习惯,由右向左。这已然成了传统上的一个书写定式了。

但近百年来,由于各种因素与考量,我们使用中文的习惯(尤其是在中国),也积极推动并且成功地与世界接轨了,书写与印刷物的样貌,几乎一律以横排为定式,从左边开始,向右写去。

横排或直排,本来也可以各安其命,各得其所,同时也不失为展现出中华文明的灵活与包容的气象。但偏偏就有许多热血澎湃的前卫之士,老爱站出来指点江山,结果就犹如美军打着自由航行的口号,来到南中国海自由横行一番似的,把直行书写,本该从右到左的传统书写方式,也搅乱了!

当然,也有因书写者不自觉而造成谬误的因素。由于横向排列已是目前中文通行的书写与排印方式,因此,要把它竖直起来按传统直行格式书写时,会不自觉地就按照从左边写起的习惯,把上联写在左边了。这当然是一种不足为训的谬误。

我用个很有趣的想像,帮助大家厘清状况:假如我们向米奇老鼠借来他手中的神奇指挥棒,把一副横排的联文,向右一拨扶直起来,再让躺着的字像不倒翁,在原地立正,那就是一副完全符合传统规范,上联在右,下联在左的对联样式了。假设我们把它向左一拨,让躺着的字也立正了,它固然也可以变成是上联在左,但却变成必须由下往上读了。

所以,直排书写的方式,必须仍然要按照传统,字从上往下,行从右到左,殆无需多议。可惜,在许多人的吆喝推挤下,不但过春节时挥写的春联很多都变成上下联左右都分不清,甚至于一些比较端庄严肃的场合,也都被搅的混淆不堪。

请到各地一些百年历史,幸得重修的庙宇去看看,除了外观焕然一新,更加金碧辉煌之外,细看楹柱上的楹联状况,则不难发现,有的或从右读起,有的却是从左到右。一庙之间,两种排列方式,纷然杂陈,这几乎已经是很普遍存在的现象了。有些更干脆一律改为上联由左边读起。我们一再倡导,竭力维护的文化传统规则,已浸浸乎沦于失守了!

其实,直排先右后左,横排从左向右,这两个都是已然存在的书写习惯或系统。不过,横排与国际间大多数的语文书写惯例相衔接,对学术交流接轨有着很大的便利,自然值得创用。但直排是中文方块字特有的形制,虽然古远,生命力与魅力却依然不减。其实就像开车在美国要靠右行,在英国要靠左走,两者是可以并存而不悖的。

假如我们能以一颗宽容又虔诚的真心来对待这个事实,可能还有着这样的好处:透过向年轻人讲授春联,顺便让他们也了解这个客观现象,有一天他领着女朋友去参观文化景点,对着“龙天护佑”的横额,便不会把它读成“佑护天龙”,还以此论证,古人爱护动物的精神何以是世界的典范。

其实,只要大家认清其本质,直排的书写规则,既不姓社,也不姓资,更不姓封,只是攸关文化的传统与延续。不同的文化可以交流、借鉴,甚至于可以有机地加以融合接纳。而我们也常说要“和而不同”,因此要尊重各民族文化的特征,不必强求别人共同于我,当然更不应见不同则自我否定以屈己从人。

愿不愿意在科技文明与经济的发展方向,积极寻求与国际接轨的同时,也在文化上仍然对自己持有足够的体认与自信,有意识地肯定与尊重自己的文化传统,真心加以维护,向世人展现这些饶有趣味的传统特色。也许,这是今天中国的人民,尤其是那些很热衷于指点江山的专家们迫切须要正视的问题。作为一个生长在外国的“化外之民”,白云苍狗,我们只能是个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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