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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2019
【专栏】林惠洲/树也如此
作者: 林惠洲

礼堂前原是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因为办公室的扩建而拆卸了一边的球板柱子,只剩一边还是可以让学生玩个不亦乐乎。篮球场过去,留着一个宽约四尺与球场并行的长方格子来种植花卉,大抵种的是九重葛、虎尾兰、百日红、栳叶及许多不知其名的花草,一些不规则摆放的盆栽,拉拉杂杂,各显风采。初来之时,晨早的微风轻抚,倒也让这花花草草慰藉心深幽暗之处,精神为之抖擞。

格子的两端各种了一棵较高的花树,其一在孔子像的后面,长年开着红色似红毛丹球状的花,其一长年着绿装,故人说那一边开了一边这么多年就是不开。其实今年开学不久,这树就开了好几朵黄色亮丽的花,我没说,想来也无人发现。或许就是这样,这花树终于只剩下几块树头,狠狠地曝晒在天地之间。我站在它跟前看着那仿佛渗血的年轮错乱的刀痕,默默哀悼它来不及灿烂的一生。圣洁的孔子大概斜眼也看了这场小小的浩劫吧。俗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见这小小的方土之地,原就不适宜盘根结须的。

这一年多来高中课室转到大马路旁的教学楼,日子就仿佛沉坠在自我调适的莫扎特交响乐之中,罗里与机车齐呼啸,车笛与打鼾共一声,不亦乐乎。而我就很少有机会从图书馆旁斜坡的阶梯直上三楼,那是我在这校园最喜欢走的一段路。右手边随阶上来砌了狭长的长方格填土植花,植了橘黄色的鸡粪花,引峰招蝶,时有所见。只是花枝高长之时却又娇软无力,一经偶来的风吹雨打,便东歪西倒无限楚楚可怜叫人心碎。

左手边是绿茵土坡,几株灌木花树,叶色暗紫花却淡紫,管事务的老师说那好像是从山里飘来的种籽,或许是鸟儿衔来的,落地就野野地生长起来。叶子浓密,掩饰了疏落的淡淡紫花,不能说美,但却在这土坡释放清凉。每个早晨提书上岗,哪怕身心疲累,浓叶轻拂,就是一阵舒爽一阵慰藉。花树下总有几棵小的,但从不见它长高就失踪了。有时兴起想掘几棵回去,但一想路途遥远一想随缘聚散,就只好作罢。后来有人来园里修饰花花草草,这几株看起来突兀的野花树就被消失了,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阳光曝晒,当然再也见不到窝居在树下枯叶,或慢悠悠在草坡上滑出晶亮遗迹的蜗牛。

校友老师说念书期间,校门那里有棵高大的花树,飘着黄灿灿的天空,想来那也是青龙木吧?在遥远的另一个校园也是如此,为了让一栋新的校舍拔地而起,竟把春天黄透整个校园紧紧牵动学子的心的十来棵青龙木给夷为平地,一棵不留。紫荆花、海芒果、鸡蛋花……随人心喜好而生随人心喜好而灭,好听就是说为了学校的发展,却无端端的牺牲了学校的人文风气,得不偿失。每次经过那再也不曾踏入的校园,穿过篱笆看着以前的学生种的竹子依然好好的,想必来者即使不爱大概也不厌竹吧。

那天在路边油站加好油,车头一转,一座青山就大剌剌地横卧在眼前,浅青深绿,又红又黄,极其美好的一幅画。然而山的另一边早已炸去了一角,让整个小镇就好像少了些什么。学生几次邀我登此山,几次都不成,一来时间不配合,二来有些胆怯,那山,只怕已是面目全非。记得五〇九之前,邻近有座属于保护森林的山被登山客硬上,某国席候选人还在上面锄地种菜,结果,大雨一来,黄浊浊的泥水便直冲下来。我以为登山客应该是爱好自然的,结果往往是为了自己的自以为的风雅,在山中盖凉亭,截流成池,把地上的花草搬上去种,等等,实难理解。

那天经过孔子像,不小心看见他身后的故人种的栳叶已被清空,地上干净整洁了。前不久,在校园捉的两只小豹虎因离活动日期还远,老师要我先放虎归林,我就放在这丛栳叶里。现在只能心里祈祷,它们已经移居到别的花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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