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7月7日，是槟城乔治市和马六甲市民的大日子，今年迎来入遗的第11个年头。

很多人并不晓得，两座城市当年是以“马六甲海峡历史城市”的头衔，联合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而上榜，自那一刻开始，世遗双城的关系从此是一体，缺一不可，即便有一天，其中一方因管理不当遭列入濒危除名，另外一方也不能幸免。虽然我非槟城或马六甲子民，可是广义而言，以国民身分来说，乃是一件国家荣耀。

入遗后，百年孤寂的老城一夜惊醒了！一个接着一个陈旧社区，摇身一变，披上霓裳羽衣，尤其是在屋租统制法令解除后，处身在古迹区和缓冲区的战前老房子，身价百倍，成了大财团争购的奇珍品！为了迎合世界各地涌来观光的旅客，世遗双城的新兴行业诸如酒店、民宿、咖啡馆、礼品手信坊、主题博物馆等，纷纷入驻，而那些老街原居民，在面对租金通胀下，该如何是好？

想起一个槟城友人，跟我分享过的切身经历，以往每一回遇上公假，他都会回来槟城祖屋探望耄耋的奶奶和公公。一直以来，家中后辈常游说两老搬到吉隆坡去，始终两老相依，多年来坚持住在老城区，毕竟左邻右舍还在，他们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平静的老地方。友人回忆说，每到傍晚时分，两老煮好了一两道菜肴，担着藤椅桌坐在门口，一边乘凉一边吃饭，此时邻居也不约而同地坐在五脚基廊上共餐，边吃边话家常，有时还会端起碗筷，走到另外一家品尝有哪些好菜，真是一道暖心的人文风景！可惜入遗之后，社区突然变了，常有游客不时驻足在门前围观街坊的一举一动，有者还拿起手机相机，猎奇式地不停捕拍，吓得两老关起门户，平时连出个门都要张望一下，才敢踱出户外。慢慢的，那一排老房邻里，有的付不起昂贵的租金、有者受不了蜂拥的游客潮，一个一个被逼搬迁到威省地区，人去楼空，取而代之是咖啡馆和酒吧，直至剩下最后一户，两老逼于无奈下，选择告别住了大半辈子的祖屋。

听过本头公巷 (Lebuh Armenian) 这一条老街吗？没听过、没印象的话，若给个提示你，说是“姐妹共骑”壁画的所在地，相信来过槟城吃喝玩乐的，手机里一定存有这张打卡照吧？不用太多引笔着墨，这一幅由立陶宛艺术家恩纳斯（Ernest Zacharevic），于2012年创作的系列壁画，让原本朴素的后巷，迅速成了涌来打卡拍照的热区。原本是画家一心就地取材的小景观，对斑驳社区起了小点缀的用途，最后被大部分群众误解为活化老社区的延寿膏，这一面壁画风潮反客为主，一发不可收拾，

今年7月2日，恩纳斯在其社交媒体上发文，针对日前在“姐妹共骑”壁画旁，一所集合了咖啡馆、奶茶店、礼品坊的复合式空间，因非法扩建无法呈上合格建筑图测，遭槟岛市政局拆除。玩味的是，这所“非法空间”从3月31日正式开张，如此斗胆在旅游热区经营3个月之久，实在匪夷所思。

对此荒谬之事，让恩纳斯慨叹地写下：

“ 这条老街，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原貌，从前是一片宁静谐和，原居民在这里售卖旧货、提供区区6块钱的理发服务。如今却充斥各种礼品店、咖啡馆、还有让游客在Instagram打卡的热夯景点，来满足那些想迅速体验槟城的游客。很多人包括我自己，责怪这壁画让一条老街变成挤满游客的热点，致使我曾考虑亲手毁掉壁画，终止这一个马戏团。恳请那些想在乔治市开一家奶茶店或3D博物馆的人，高抬贵手。”

喝不完的奶茶，拍不完的壁画，我们的生活仿如置身在一个马戏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