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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2019
王木木/梦醒
作者: 王木木

我想一直沉睡下去。

亲戚家人都有意无意地提起,照顾小孩的托儿所、最后到访的诊所、抢救的医院等等,是不是哪个单位疏忽,可以不可以控告?

“不是,没有……都不关他们的事。”我匆匆关掉手机。我不知问题出现在哪里,然而也不想去追究。感觉非常疲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好在亲戚朋友都住在比较遥远的家乡,一时半刻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同事朋友也纷纷传短信、拨电致上种种的安慰。要探访、帮忙等的,我都一一谢绝。

在毫无经验且慌乱仓促之中要处理这些后事真叫人措手不及,精疲力尽的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我不太清楚那几天是如何度过的,在沉睡与苏醒之间、在梦中与现实两地、在灰涩的雨水与晶亮的泪水交错之下,徐徐地彳亍、徘徊……

回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感觉自己已处于较良好的状态。像是在告诉他们别人的故事,我冷静且从容。

“周五离开的,主麻日是高贵、光明的日子。”一位年长的同事缓缓而说。

“他是真主召唤而去的,真主更疼惜他。”年轻的同事附和。

“别太难过,我们都曾经历过这样的伤痛。我的小女儿,四岁就离开我了;阿兹沙的二儿子也是两岁患癌就走了……虽然不舍,我们都是坚强的母亲。”

突然感觉自己不孤独,我们是那么的不同却又如此地相似。然而此时心底里却是悲哀夹杂着恐惧,怎么全世界的小孩都一晃间退场离去,叫为人母者何去何从?

上司把一个信封递交给我,说大家都不知能为我做些什么,所以就筹了一笔钱给我。心中又下了一场太阳雨。

“你要坚强,你还有一个孩子要照顾。”上司说。

是的,我突然想到长子。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这段时间应该是先生担心我太操劳,所以先让保姆照顾他。

都过了几个星期,跌得遍体鳞伤也要重新爬起,不能永远都沉陷在泥沼。

我跟先生说,把长子接回来吧,我可以照顾他了。

先生僵硬的表情隐隐透露出一点疑虑及不安。敢情是无法相信我能恢复得这么迅速吧,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微笑着并以坚定的眼神告诉他,我真的没事了。

第二天,长子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除了上班的时间,我都尽量陪伴他。看着他的笑颜、听着他的童言童语,我的心像一株破土而出的苗子,润红的花瓣片片绽放。我对他,又亲又抱,幸好还有他,舒缓我失去小儿子的悲痛。

无奈的是,当太阳努力地想要散发光芒、照耀四方时,总有乌云飘来。

先是护士为诊所的调查做家访。问着问着,她们俩就先流泪。面对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们,我们互拥,不知是谁在安慰谁。

过几天,诊所的小儿科医生又通过手机联系我,问我一连串问题,他说他需要做报告呈交卫生部。原来已埋藏在深处的细节,经过如此挖掘,什么破叶烂石、残羹枯尸又重新曝晒于阳光底下。

突然觉得,失去小儿,全都是我的疏忽,我的错。

我悲从中来,呜呜地大哭。

医生建议我看心理医生。我说不必,我很忙,还要照顾长子。

后来医院又重新联系先生,逼我去医院。时不时面对医生的盘问,让我感觉烦不胜烦。上司说多给我两周的假期休息。

这段时间唯一感觉轻松愉快的是陪伴儿子的时光,陪他玩家家酒、画画、排拼图,累了母子俩就蒙头大睡,这让我感觉平静宁和。我不时还把母子俩有趣的对话放上脸书,看看他的童真能迎来有多少个赞和笑脸。

几天后,我的母亲过来陪我了。我笑着问她怎么那么得空,她只是微笑不语。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也就由她去。

一日,我听见房里的母亲与妹妹的视频聊天:

“妈,姐又在她脸书放了她与阿杰的对话,我们都很担心。姐还好吗?”妹妹语带忧虑。

“带她去看医生了,也吃药了。医生说慢慢来,她需要时间。”妈妈小声地回应。

“那阿卓呢?还是保姆日夜照顾他吗?”妹妹问。

“是呀,你姐现在这样的情况怎样照顾小阿卓。她完全没有提起他,好像忘了她还有这三个月大的小儿子。整天只是一个人痴笑,然后阿杰前阿杰后的……”

我全身不自主地颤抖……

我,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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