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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1/2019
【书法与文】何国忠.拜年

上个世纪20年代出现一张为人所知的贺年片,用一幅画做插图。海滩上有一个穿着草鞋的小孩,右手将花把它往沙里栽,左手则提着一把浇花水壶,水一滴滴的往下掉着,不远处是翻着浪花的潮水。

这张贺年片是徐志摩特别叫人设计的,徐志摩没提画者名字,但我们知道那人是凌叔华。徐凌二人在1924年初识,二人同时负责泰戈尔访问中国时的接待工作,以后就不断有书信往来。凌叔华绘画和文章皆行,被徐志摩形容为“中国的曼殊菲尔”。〈海滩上种花〉是徐志摩第一本散文集《落叶》其中一篇文章,由北京北新书局1926年6月出版。

徐志摩在〈海滩上种花〉解释此贺年片的含义。

他说做人要有纯真的心,小孩在海滩上种花的精神值得珍惜。“他知道花是可爱的,可爱的东西应得帮助他发长;他平常看见花草都是从地土里长出来的,他看来海砂也只是地,为什么海砂里不能长花他没有想到,也不必想到,他就知道拿花来栽,拿水去浇,只要那花在地上站直了他就欢喜,他就乐,他就会跳他的跳,唱他的唱,来赞美这美丽的生命。”

一个人认定一件事情有永久价值的时候,就会勇往直前。徐志摩的意思清楚得很,每一个人都有梦,一些梦和海滩上种花一样,可能给人取笑脱离现实,谁知它却成了创新的动力。

过去10年,因为工作需要,我每一年都寄出不少贺年片。此法由来已久,之前在同样位子的人在年底时都遵循旧俗,我箫规曹随,就不知他们是否花心思在贺年片的设计?我上任时,办公室一位职员建议我以墨字贺年,我题了“万事如意“,于是就开启年年以墨字向朋友拜年的习惯。

当然写的墨字要有春意,要有平安意,也要能够代表或暗示当时心境。农历年来了,农历年去了,农历年又来了,年年只是那么一次机会以文字拜年,自己认真构思肯定是最基本的要求,收到的人看的感觉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徐志摩的贺年片在寄出很多年后还有人收藏,古典小说戏曲研究专家赵景深在《文坛忆旧》提他集藏的爱好时说了这件事,并说那是最好的一张。徐志摩有能力花钱,也舍得花钱,“这是用宣纸印的一幅线条画。”赵景深说。他讲当时贺年片情况:“大约中国一向过的是苦难的生活,年无可贺,所以我收藏的贺年片大部份都还是二十几年前的,至少也是十几年的。”

“苦难的生活,年无可贺”,祖辈或父辈都有这种经验,我们没那么难堪,少有因没能力而不寄贺年片的烦恼。如今贺年片减少,是因为被电子贺年片替代,通过社交媒体,又快且不花分文,立刻可以完成任务。但是怀旧的人却坚持传统,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从没丢过我的贺年片,听到后确有温馨的滋味。

“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这是文征明的〈拜年〉。

我有一位前辈和文征明一样,不害怕繁琐,不要求见面,只是希望通过新年,以片言只语问候。他的文字到味,含蓄却浓情尽显。他比我长22岁,比我念旧,比我练达。1张、10张、30张,他有耐心地慢慢写,从前最少寄出60张,如今少了一半,理由是生命的必经之道:“一些比我大的朋友离开了,一些比我小的好朋友也不幸先走了。”他一只眼睛刚动了手术,但是“贺年片还是得寄。”

离开原有的岗位后,工作所需的贺年片不必寄了,也许我该向前辈学习,圈定大约30位少见而特别喜爱收集贺年片的朋友,回到天真及有梦的年少,每一张贺年片写上不同的内容,笔到即人在,字字是心意,让更多缤纷色彩飘荡在春风里。

副刊 ‧ 文:何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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