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心脏病爆发突然离世的。他离世的时候，我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再见。即使已时隔20年，那仍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

依稀记得小时候，电梯对我而言像是一只恐怖的猛兽。看着人们笑吟吟地踏进电梯里，电梯门咻的一声关上后，那些人就全都不见了。在我的想像里，电梯门就是怪兽的血盆大口，一关上了门就开始喀嚓喀嚓地咀嚼，把那些人都给吞噬了。因此，每回到购物广场，我总是以哭声拒绝大人把我带进电梯里，而我，亦每每得逞。

直到有一天，外婆家停电了。外公属于体型肥胖者，又容易出汗，所以二话不说就驱车载我到附近的购物商场里避暑。他虽知道我对电梯异常抗拒，但他一向不喜运动，爬楼梯对他而言是一份苦差。于是，在我开始要以哭声抗议之前，他极其迅速抱起了我，快步跨进电梯里。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搭电梯。无敌可怕的第一次。

一踏入电梯里，那股冰冷的气息、狭小的空间让我的心怦怦直跳。外公抱住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我把头钻进外公的怀抱里，一刻都没睁开过眼睛。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外公温柔的、有节奏的拍打声，成了我的寄托与慰藉。

如果卫斯理著作《大厦》里的电梯真的存在，请让我在外公的怀抱里再待多一会儿，再待多一会儿吧……

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时，我会适时地、轻轻地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