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怎么现在才来就医？”这话虽没说出口，但已经清清楚楚写在我脸上了。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是那个。”她倒抽了一口气，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就是担心话说出口，就一语成谶了。可是乳房的这颗肿瘤，已经4公分那么大，躲也躲不了。

“那你这两个月做了些什么呢？见过哪位医生了吗？”我尽量保持温和的语气，免得她有受责备的错觉和愧疚。身有病痛的时候，心灵尤其脆弱。像泡泡，轻轻一戳就破。

“没有。什么都没用。”她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等候处罚的孩子。静默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转向她的小女儿：“我只是带孩子去了一趟旅行。”

我的眼睛也跟着落在这女孩的身上。放学了，还穿着幼儿园的制服，坐在我面前把玩着粉红色水瓶，哼着不知名的童谣，两条辫子无忧无虑地晃呀晃。当小孩真好，日记里只有高兴和快乐的字眼。察觉了我的注视，她反倒害羞地下了头，躲在水瓶后面，不哼了。

“很可爱的孩子。就是想给她留下一些温馨的记忆，是吗？”我说中了她的心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往上扬，眼眶却开始泛红了：“我们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医生，你会骂我傻吗？”

我握住了她的手。唔！好冷，还微微发抖。当生活不再像童话故事般的幸福美满，谁不想留住灿烂的昨天？谁不想把甜蜜的回忆定格存档？可是日子不断往前推，我们还得继续向前看。

一起看乳房超音波扫描和X光影片，一起面对。我解释了影像中肿瘤的特征，她似懂非懂：“危…………危险吗？”前方大风大浪，她声音有些颤抖。“嗯。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39岁，我心揪着。

我继续解释活检的程序，但她已经听不下去了。“过得了这个年吗？”泪水，如窗外的那场雨，下个不停。天空乌云笼罩，孤单的身影瑟缩于黑暗恐惧之中。单亲妈妈，曾经坚强地走过一段坎坷路，在这无助的时候，谁来拨开那一团乌云？谁来当她心中的太阳？

小女孩扯了扯妈妈的衣角，然后靠在妈妈的腿上，满脸疑惑：“妈咪，你为什么哭？”妈妈泣不成声，只能紧紧抱住心头爱。小女孩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转向我，仿佛在问：“医生，我妈咪怎么了？”

那两条辫子不再无忧无虑地摇晃。看着那个稚嫩的脸蛋，我一时答不上腔，视线忽然间模糊起来了…………

哦！不！这个时刻，她们需要的不是怜悯和同情，而是如何策划疗法和勇敢地面对。我必需回到专业、冷静，甚至被病人家属责骂“冷漠、铜臭”的位置。

刀手本无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