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啊，前方还很暗，自己小心。”首都北部某小学。把几天前发给校长请求允准在校园内泊车的信件交给夜班轮值的守卫。11点自南部家门开车，夜里一路通畅无阻，3点抵达学校。此行主要进行山路骑行训练，一天内横越主干山脉南部的3座山头——雪州鹅唛通彭亨州文冬旧路（68号路）——福隆港后山（55路），接着取道新古毛，最后再从雪州乌鲁音通黑风洞（32路）回到停车处。一圈大约200公里。

清晨3点半，昏黄的高瘦路灯照得身影瘦长。极度的幽静。原住民医院过后的路段，完全没有路灯的68号路。两边的树林靠得特别近。蜿蜒曲折的上山，拐过一个弯再迎来另一个弯。夜虫奏乐此起彼落异常清晰。有节奏感的蟋蟀，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偶尔传来山涧溪流的淙淙水声。填满整个空间的那完全的安静。突然记起你说过，从古城骑回都门的半夜，在某大道，那时还是骑速度有限的菜篮车，突传来一阵浓郁女性香水味（友族同胞传说，香水味的出现是另一空间生灵到访）。你不敢回头不敢停下脚车。死命狂踩。我说你为什么那么大胆呢。你轻描淡写说骑士该当如此。胆怯，依旧前进。

黝黯无边际的黑，山里伸手不见五指。上个星期刚农历十五，而今完全没有月光。

颈项的毛孔一根根站起。继续拐弯。连续21公里的上山，全程只迎来3辆载货罗里。罗里司机马上把照远的车头大灯打回普通低灯。4年半前人生第一次的东海岸骑行，那时你说，如果逼不得已夜骑“请把自己扮成一棵圣诞树”。几年过去，言犹在耳。清晨的寒意透进手套。完全没停下脚车，让自己穿梭在黑暗和冷风中。表面上不急不躁，实则不敢停下，深怕冷不防肩膀一股重压拍来。害怕，依然不退缩。心中默默唱着教会诗歌团的赞美诗。两个小时后的5点30分，抵达第一座山最高点Genting Sempah休息站。拐进去休息站上厕所。把脚车停在客货车隔壁的摩哆位。快递货车司机马来小伙说：“好早啊，一个人？好样的！”休息10分钟，踩动踏板下坡往二十多公里的文冬去。这段更加茂密的森林，仍旧没有路灯。浓雾自两边树林窜出，路面上方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到5米。几乎看不到前方。决定先到左手边下坡一公里的武吉丁宜新村吃早餐。茶餐室卖酿豆腐的妇女说：“太危险了，一个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啊！迟点才继续踏吧！这边很久没有下雨了，昨天一场大雨，所以才会雾很重。”吃完韭菜酿肉饱满的豆卜粿条汤，天色微亮，回68号路再无数次九曲十三弯，29公里的连续下山来到刚刚苏醒的小镇。如果通知你，你会否说“还有两山，继续加油”？

再 辛 苦 也 会 过 去

福隆港后山盛产榴梿的生利新村。咖哩山猪肉云吞面的档主一眼把我认出来，“朋友，你很久没来，半年了吧？”去年今日此档中，那时为着6月的北北印列城高速公路骑行训练，不同的是三山分成两天训练，行程相对温和许多。去年的列城骑行最终铩羽而归。应付不了路况，人生第一次骑得搭顺风车。今年6月再去。再来训练。去年出发前你提醒“山猪肉面记得吃饱点，过后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森林了。”由后山路口开始到上福隆港山顶路口整整35公里。记得你说过按照中马骑车界的规矩，三山不包括高原的最后8公里单项道。

告别档主，新村渐渐抛在后方。开始暴晒。树荫处处，骑来不至太吃力。于山壁处装满两个水瓶的山水，再一次无数个之字型且坡度挺陡的上坡，竹林处处野姜花丛丛，下午1点20分来到第二山的高点。山脚两个凉亭，悄无一人。回想刚才的奇遇，经过一处高大林荫，从天而降一群群风信果，大树撒花，果子夹着单叶旋转而下，多么难得宝贵的经历。是山在回馈行者吗？你曾问我为什么总独自踩踏为什么难得休假不让自己好好休息为什么要浪费车油钱过路费到三山训练。我说南部没有山路。其实，只因这是你强力推荐的路线是你让自己去到极限的体验。人面不知何处去，山野依旧笑春风。

福隆港下山30公里到新古毛，右手边的雪兰莪水坝水位挺高。左边山峦重叠，水上芦苇点点。远方马路隐约浮现水面。那是海市蜃楼。这一段路程天空蔚蓝白云大朵大朵，暴晒。无处遮荫。路面相对平缓，码表显示140公里。来到乌鲁音。父亲在世时一起上高原，总在第二天载他下来这儿买炸鱼饼带上锅子打包卤面。父亲若还在，必定纳闷，这傻女儿怎么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变得婆妈。

踩离村子，迎来最后一山。你说过这段必夜骑。此刻暮霭沉沉，天空昏暗却不致夜。该让自己专心骑行。骑游以来多次的书写，书写你。该是终止的时候了。陡而且长的坡，车子摩哆在身边呼啸而过。前面的岭很漫长。推车。该如一个素来敬重的编者某回退稿时说的“简，明白你写字的煎熬。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豁达的。”读罢回邮，掉泪。

书写能让人忘忧却也把回忆锁住。

晚上8点，回到小学。196公里三山一天的极限骑行。整个骑行14个小时半，在车包上12个小时。

“老师啊，恭喜啊，总算完成了！再辛苦的路程，也过去了。”同一个守卫。梳洗后直接驱车南下回家。

一切，都过去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