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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4/2019
林悦/信仰的村子
作者: 林悦

(一)

他领我沿着恒河上游探索,我们走进了高原上挨着圣河的村子。

村子挺活络的。那里有一间古老的庙宇,就在圣河边上,香客源源不绝。庙外,苦行僧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提着银罐子,等待朝圣者施舍银两或食物。餐厅、旅馆、摊位沿着主街道排开,山上交通不便但基本上什么都不缺。夏天人多,不确定最拥挤时会有多少人,但客房会供不应求。转眼秋天转凉,山区的换季又比平原来得快,10月中旬已入冬,村子随即了无人烟,房舍空置,商店大门深锁,乞丐也消失。

一个村子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不见人影了呢?只因为全体人员都撤村了!这是一个没有家园的地方,所有出现的人,一是流动的朝圣客或等待布施的修行者,二是做游人生意的商家们。冬天信徒不来了,连接外界的路径被封,然后村子就陷入冬眠了,直至隔年将近夏天,才又苏醒过来。

(二)

她从伊朗回来后告诉我,她去了阿姆斯特丹。

有那么一个村,有点隐秘,但还是有游人慕名而来。村子因“玛丽华纳”而闻名,那是一种植物,俗称大麻。

许多村人处于迷幻状态,当下他们也没忘记分享美好事物,随时递给外来者一些“草粮”。都说这个国度的人民热情大方,不假呢。

与其说这是村子,不如说它更像山寨。那老人用霸气口吻说:“政府管不到我们,路是我们自己建的,学校也是!”口气之大,透露强势。这里是伊朗呢,你如何想像自由可以如此坦荡?

夜色降临,醉酒的女人披头散发说疯话,头巾已不知掉落何处。树林里黑暗角落躲着年轻情侣,他们在月色下卿卿我我情话绵绵。不远处,屹立着早已成废墟的清真寺和教堂,晨曦不会听见祈祷声嘹亮响起。一个在集权宗教国度的村子,丢弃了信仰,道德解放。

(三)

不管走到哪个村,我都是城市来的异乡人。我祖母曾经在一个叫“桂花”的村子养大几个孩子,死后葬在另一个城市。在她逝世之前,我父亲带着我们姐妹俩搬了多少次的家,她就移居了多少个城市。

逢年过节过日,我祖母会张罗一切祭拜仪式。父亲不信鬼神,但不阻我们跟随祖母进行所有宗教仪式,他自己倒是不参与。祖母去世后,我们家也就彻底成了无神论者。只有一件事,我父没忘记,那就是每年祖母的忌日,他要我们一起去她的坟头上香。

我们不在清明节去扫墓,而是选择我祖母往生的那个月份去。那时候的墓园冷冷清清,甚至下了闸门,我们不得不“私闯”墓园。按照传统,我们带上香,以及要烧给死者的纸钱和祭品,在祖母的墓前逗留一阵子。父亲会用玩笑的语气和他母亲说:“我就快来了。”

我知道那是说给我们两姐妹俩听的,他不信鬼神,但希望死后我们能来看他。

桂花村是我父亲离去后再也不愿回去的故乡,而我曾经的信仰仪式,源自那个已改名的村子。哪天我给我父亲上香,那或许是这个家唯一传承下来的信仰,以此缅怀已无法回乡、长眠于城市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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