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圣VS剑客

许多人都看过电影《大鼻子情圣》，即使没看过也至少听过大名；但却不是每个观众都会留意到，这部上世纪90年代获奖无数、名噪一时的法国电影，其实改编自法国剧作家爱德蒙·罗斯丹（Edmond Rostand）1897年的同名舞台剧作品（Cyrano de Bergerac，又译作《风流剑客》）。

1897年，法国刚经历外战挫败的低潮，又面对内部纷争的困扰，内忧外患使得国民士气低靡。爱德蒙·罗斯丹这部浪漫诗剧所展现的法国情怀，恰恰好打动且抚慰了观众的心。据说当年在巴黎第一场公演后的谢幕，观众掌声持续了一小时以上。尔后，它成了法国最常被搬演的舞台剧。

故事以17世纪的法国为背景，叙述了无敌剑客西哈诺（Cyrano）的生平与情感世界。西哈诺非但剑术锐不可当，且是位天才诗人，出口成章，连斗剑时都能配合动作吟诵漂亮诗句。然而如此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却因为有个大鼻子而自惭形秽。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罗克珊，他选择把爱深埋心底。他不但许诺誓死保护罗克珊所倾心的英俊小生克里斯蒂安，甚至还替克里斯蒂安代笔写情书追求罗克珊……

西哈诺于历史上确有其人，生于1619年，于1655年遇害身亡；至于情事是否属实，则不得而知，但想来编剧过程中艺术加工断然难免。

电影VS剧场

2019年4月，在吉隆坡主办的第18届法国艺术节，《风流剑客》将粉墨登场。

法国艺术节由吉隆坡法国大使馆联同法国文化协会主办。有别往年，今届法国艺术节首次邀请本地剧团“吉隆坡莎士比亚演员”（KL Shakespeare Players）呈献剧场演出，剧目正是这部法国文化色彩浓厚的《风流剑客》。

剧团负责人是中生代导演林建利，主演西哈诺的则是旅居马来西亚的法国导演兼演员 Grégory Henno，这次的合作可说是名副其实的双边文化交流。

法国名著不胜枚举，何以选择《风流剑客》？导演林建利表示：“Grégory和我在甄选经典法国作品时，发现我们都曾看过30年前的电影《大鼻子情圣》，且被感动落泪。于是我们试着进一步探讨，一致认为这部戏不但剧情感人，且很丰富地呈现了法国的文化与价值观，对当代的法国剧场也有很大的影响，这很吻合法国艺术节的宗旨。毫无异议的，我们选择了这部戏。”

林建利深知，不免会有观众将之与电影比较，但他却毫不以为意。他认为：“电影和舞台剧是不同的媒介，一部有水准的舞台剧，自然懂得如何运用剧场本身的特点来刺激观众的想像力，让他们进入角色和故事的旅程。”

是的，想像力，林建利采用了简约剧场的手法，来呈献这部脍炙人口的戏码——总共只有3个演员，却必须演绎剧中的所有角色；没有用任何场景布置；没有华丽且具真实感的服装道具；没有绚丽的灯光效果。无疑，简约剧场的重心是演员、演员，以及演员。剧场回归最纯粹的表演，由演员负责搭建景象，带领观众以想像力驰骋其中。因此，演员们必须学习戏剧性的说故事技巧、基本法语发音、法国歌曲、剑击术、舞蹈……。所谓简约，其实是简化周边，却把演员的能量最大化，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我本身也是演员，我喜欢让我有空间实验和游戏，而不是将演员当作傀儡的导演。所以排练时，我倾向于以游戏和实验的方式，与演员一起找出每场戏的视觉效果和角色之间的互动。”林建利说。

西哈诺代表着法文里的“panache”，或可译作不羁与潇洒。他能对逆境一笑置之，甚至嘲弄死亡的威胁。然而面对爱情时，似他这般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作风，究竟是愚蠢，还是浪漫？林建利笃定地说：后者。

“正因为这一份浪漫，所以像我这样的观众才会被他感动流泪。”他说。

也正因为这一份浪漫，所以这一届的法国艺术节，会有《风流剑客》的演出。

现实VS梦想

KL Shakespeare Players于8年前创立，林建利在这段时间里导了一系列的莎翁剧，以深入浅出的手法、简明又具娱乐性的形式，呈献给年经观众，年龄层横跨小学生到大学教授。

林建利带着作品，在马来西亚各地的学校及剧场巡回演出，更参加过马尼拉及首尔的莎翁节。KL Shakespeare Players于是成了本地少数能够常年推出不同作品，将戏剧与文学推广到吉隆坡及槟城以外城镇的剧团。

林建利喜欢戏剧，喜欢表演，始于他的孩提时代。

“我还没上小学，就已喜欢演戏。小时候跟家人去戏院看戏，回来后就会试着一个人把戏里的角色和故事都演出来。

“后来香港连续剧普遍化，我便和邻居孩子们搬演剧里的情节。我常会改编故事，并引导其他孩子演绎他们的角色。这成了我们的日常游戏，有时孩子们的妈妈还会边看边笑。

“我想，我是从这里开始了对戏剧的热爱。”

在学校，几乎任何有戏剧表演的节目或活动，林建利都会第一个举手参与。林建利的梦想，一直是成为一名演员，但随着年岁渐长，逐渐明白演戏是“没有前途”的职业。

于是，林建利把梦想搁置一旁，遵照大人的嘱咐——专心于学业。

后来，林建利考上了马大会计系。读了一年，他发现自己对会计真的不感兴趣，遂申请转去表演艺术系。然而轮番的繁琐手续后，大学当局还是不批准，理由是：校方不鼓励学生“降级”……

林建利勉强着自己完成接下来的3年会计课程。毕业后，他又念了两年的电视制作课程，在广告摄影公司工作了两年，尔后去意大利念意文，回国后在意大利对外贸易委员会工作了10年……而这一切，其实都只为了可以让生活“安定”。

然而，林建利念兹在兹的，仍是戏剧。于是他在业余时参与戏剧训练和演出，后来更创立了剧团——KL Shakespeare Players 。剧团稳定下来以后，开始接获大量的学校邀请表演。几经思量，林建利毅然辞去工作，全职投入剧场。

他，一个人，担起了导演、监制、演员、宣传、行政……

然而，他甘之如饴。

“刚开始时，喜欢戏剧是因为当演员可以体验不同人物的生活故事；导演和编剧更像是造物者般可以创造世界。

“当我对戏剧有更深的了解后，我发觉戏剧其实就是人生。戏剧存在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无论对自己或他人其实我们都可以用戏剧来看待和探索。因此，现在的我认为戏剧不该只属远观的艺术品；它甚至可以用来影响人与人的关系、教育以及改变人生观。”

对林建利而言，剧场就像厨房，剧作表演则像推出的菜肴，可以是家常菜，也可以是豪宴；有时是传统佳肴，有时是新创美食。每一道菜，都有其特色。

导演、演员和工作人员在厨房忙碌准备，可以是井井有条，可以是凌乱不堪，无论何种形式，其实都只为了要把菜肴，最精致可口的菜肴，呈献到食客面前。

而如果，如果食客欢喜，则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后记：

副主编靖芬嘱我采访《风流剑客》的导演林建利。林建利？我心里暗忖，终于遇上了我不认识的导演啊。

在剧场这么些年，虽然沉寂多时，但剧场里的人事变动不大，大抵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无论如何，确实没听过这名字，想来是新生代导演吧。

我给他传了个讯息，表示希望可以采访他。未几，他回电，“怎么那么客气？”他问。

那声音，我却是认得的，原来是旧识啊。只是因为早前遗失了手机，这阵子又没联系，所以还真不认得号码；我向来唤他Kien Lee，殊不知原来他的中文名是建利。

虽说相识十余载，也知道他素来喜欢戏剧，但一直以为他是玩票性质，从未想过他认真至此。多年来躬耕不辍、当上导演、舍弃正职……这些我竟全然不知。

这趟采访后我一直有点感动，如果不是因为对戏剧的爱，他何以成就这一切？

内心不无惭愧，幼时自以为喜欢戏剧，吵吵嚷嚷到国外念了个戏剧课程回来，路却没走远。撇开这些不谈，“爱”本身终究是让人喜悦的，因此我其实乐见其成，关于建利的戏剧之途。

当然，我相信建利也知道，从他递上辞呈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他已告别前半生所努力追求的“安定”。然而，也因为来到这年纪，所以我们明白做自己喜欢的事何等重要。

以爱之名，追求更璀璨的后半生。

我认为这样很好。

《风流剑客》演出资讯

2019年4月27日@8.30PM

2019年4月28日@3PM

地点 : 白沙罗表演艺术中心 @ 剧场

购票热线 : 03-4065 0001/0002

购票官网 : www.dpac.com.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