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顏色在說話 文/　許裕全（心灵写作班导师）

曾有一回，独自一人走进尼亚洞，这原是被禁止的。但因为我事前不知，把我丢进洞里的朋友也不讲，守门的官员更是忘了把关，让我的生命糊里糊涂的，有了那么一次直视黑暗的经历。

我不停的走，在满布鸟屎的湿滑栈道小心挪移，走至半途，当光线完全被嶙峋迂回的山壁隔绝，我开始害怕了。因为眼前无光，极目之处也无光，那种黑，一层深过一层，至深、至庞大，至空洞，全然将我吞没，我开始想到了──死亡。

如果我3个小时后没有折回头，他们（送我进来的朋友、看过我在柜台留下姓名身分证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个打盹的守门员）会不会突然警醒，想起那个似曾相识的我，到底跑哪儿去了？

最后，当我几近虚脱的走出洞口，巧遇一个当地导游向两个老外背包客讲解采燕的过程，他们闻声转头，大惊失色，不相信眼前怎么会有一个落魄得不成人形的人冒出来。

黑色，随着那一次经历，深深文进我的身体记忆里了。

小时候的填色作业，是我们定义世界的方式，在勾勒的线条中，把颜色还给天空大地海洋花草树木动物，让它们在想像的空间，有了形体可辨；及至长大，视野开阔，终于能剥开颜色的表层，探进了它和心灵共振的情感和温度。

读了Lee Seng Boon同学所写的〈红色禁忌〉，让人悚目惊心，当蒙昧的大人遁入迷信的矩阵里，同个屋簷下，谁都是受伤的小孩。

白光通过三棱镜，会分散成各种色光，不同的光代表不同的颜色，这就是颜色的由来。生活的日常，颜色常代替我们说话，举凡小体悟、承载的梦想、感怀省思，但无论光谱如何转动，最终还是要回到白色纯真的内心。

01 Lee Seng Boon  ／紅色禁忌

11年前，红色对于我家而言绝对是大吉大利，喜气洋洋讨喜的颜色。可是，这个观念随着我女儿的诞生而改变。

原本喜获千金是值得高兴的，可是她的出现却令我妈与我爸从此阴阳相隔。不晓得是迷信还是命中注定，老天爷竟然开了我一个玩笑，我一边抱着刚出世不足一周的女儿，一边就得向我尊重的父亲挥手道别。

父亲去世前两天，女儿突感不适，我赶紧抱她送往诊疗所。主治医生发现我女儿来红了，初步怀疑是假性月经，亦可能是不小心被弄伤的。当时，我并无他想，只是默默地祈祷女儿平安无事。岂知两日后，父亲逝世的噩耗就传来了。

由于父亲向来身强体健，当死亡报告说是心脏猝死，我与家人都难以置信。处理了父亲的身后事后，我自己沉淀下来，无意中想起深藏多年的记忆。记得20年前，叔叔喜获千金，可是一个星期后，他竟然与世长辞。听婶婶说，叔叔的死与刚诞生的女儿有关。算命的师父说，小堂妹命中带双箭，克父兼克夫，征兆是出世不久就来红。

这个特征与我女儿非常类似，于是不经意的，在一次闲聊中和妈妈提起女儿疑似来红一事。

 本以为小事一桩，没想到妈妈的反应非常激烈。她近乎崩溃地指责我没在第一时间通知她孙女来红之事，还一口咬定是爸爸代替我牺牲了。

从此，女儿失去了婆婆的宠爱。我了解妈妈失去爸爸的痛苦，也遗憾因为透露真相导致女儿从此成为妈眼里的罪人。

于是，红色成了我家的禁忌。

02 Lim Chooi Sien ／失而復得的紅色

我感受最强烈的颜色是红色。红色在我心里代表生命力、喜气和吸引力。我喜欢在大地色或黑白灰中来点红色，好像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就得配一对红色高跟鞋，灰色的布沙发要用红色小枕头来衬托。

17岁那年一个寻常的早上，我骑着摩哆车上学。在繁忙的路口，突然遭汽车从后撞上，顿时失去平衡，摩哆车翻倒，我扑跌向前，头部着地，脑袋一片空白……。

当一切停止，我才惊觉发生车祸了，全身很痛，勉强坐起。庆幸的是我跌在路边而不是中间，而且很快就有人来扶我。其中一位家长刚好从学校载孩子返家，立刻载我到医院。在车里，脑子还算清醒，可以跟那位好心叔叔说话。不过，心里却感到非常恐慌，不只因为肉体的疼痛，更严重的是——我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我试图闭上眼睛休息，看看会不会好一些，但从事发地点到医院，重复了好多回，触目所及都只有黑白灰。

抵达医院，我坐在椅子上等待，一直闭着眼睛，再张眼。惨了，难道我这一辈子看不到颜色了吗？过了许久，人间的色彩才又回到眼框中。我望着前方，再低头看到手上脚上鲜红的血，没错啊！我确定重新看到颜色了！心中踏实许多，那些皮外伤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后来，脸上、手上、脚上的伤慢慢痊愈，留下了疤痕。我深深感恩，可以继续看到这充满色彩的世界。尤其是红色，提醒我对颜色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03 Siew Poh Ong ／讓心空靈的紫

念小学时，班上有一位同学的父亲开照相馆。当年去相馆拍照，照片的右下角会以各种颜色的锡箔纸，印出该相馆的招牌名称。剩下的锡箔纸，同学就会带来班上分给我们。我独爱紫色，他也总把紫色的留给我。

我喜欢把锡箔纸轻轻的揉，让闪亮的紫色粉末散布在课本的每一页。读着读着，心情格外欢喜。爱看书，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

稍长，经常跟随爸爸满椰园跑。椰树婆娑起舞，林间鸟语啁啾，紫色的牵牛花攀着树干，在风中抖出了浓浓的紫，往往勾起心中无限的遐思。对文字的热爱，应该就是这样酝酿出来的。

后来工作了，有了家庭，从衣服到家具，多数是深深浅浅的紫色系列。房子扩建时，我内心深处有一个梦寐的蓝图——深紫色的屋顶，浅紫色的围墙……可是先生一句“不实际”，梦幻顿时成了泡影。

我最近在屋后种了一丛蝶豆花，双层花瓣。赏了花儿，再把花瓣泡在水里，滴几滴柠檬汁，一杯紫色的水就呈现眼前。喝下那杯浓得化不开的紫，心里会浮上一股莫名的温暖喜悦。

那天观音诞，朋友发送了一张观世音菩萨的图像给我。菩萨罩在一团通透的紫光中，看着看着，心顿时变得空灵祥和。不过喜欢也是有极限的，这一生，有3种紫色我肯定不会染指：紫色头发，紫色唇膏，还有紫色的鞋。

04 Suesee Oh ／天空的顏色

曾听过一则故事：一个5岁的小女孩，为填色课业的一幅图画的天空，填上一片紫色，结果，老师的评语是：“颜色不对，天空应该是蓝色的！”听完故事，我脑海里浮现这样的画面：一个灵魂工程师，把一个一个框框，架在孩子们的想法上，抹煞孩子们天马行空的纯真，心里也油然升起一抹灰。

其实，我们头顶的天空，真的只属于蓝色吗？

学校的科学课里曾读到，天空的颜色是阳光在大气层中的折射所产生出来的现象。当晴空万里时，它的确是蔚蓝色；而山雨欲来，则变成狰狞的暗灰色；晴朗的早晨，它会披上金黄；黄昏时分，却又像害羞少女的酡红脸颊；空气受污染了，它又一脸哀伤的灰蒙蒙。所以，我们的天空，颜色变幻无穷。或许老师认为那是一幅风和日丽的图画，天空应该是蔚蓝的，但是，在下定论前，大人们是否可以尝试放下身段，用孩子们的视野看看这个世界，试着了解孩子们的世界呢？

对于无时无刻不变装的天空，或许天真的孩子们和它更熟稔，对它了解更入微。而忙碌的大人们，我们有多久，不曾抬头望一望头上的一片天？小女孩的紫色，也许是她的心情，她的联想，她的创意，还是她真的发现有一片紫色的天空？

如果天空只可以是蓝色，那孩子们的未来又如何走出七彩缤纷？

05 Venus Too ／尼泊爾的顏色

单一颜色不会带给我强烈的感受，反倒是数种颜色混搭起来，既不相斥，也不突兀，在苍茫大地交融成一幅画布，那是最接近我心里和谐的感觉了。

 尼泊尔山里挂满的，就是这样的颜色：蓝、白、红、绿、黄，5种布料交织在一起，成了一种象征和平的颜色。而那也是尼泊尔给人的感觉，谦卑、务实、和谐。

 那一年在山里的日子，辛苦地日行千步就为了下一秒即将出现眼前的美景，至今仍值得回味。五彩旗帜随风飘扬在最高峰，是为此行登山的最终点。我们一行五人同行数日，到最后只剩下我与一名友人很幸运地坚持下来，没有被高山症压垮，才能亲眼见到如此美景。置身其中恍如世外桃源，五彩旗帜在雪山的衬托下，带给了我久久的震撼。

 那是第一次感受到人造颜色与大自然颜色最美好的相陪相衬。

06 Lee Ling Ee ／七彩斑斕的絢麗

很喜欢彩虹，尤其是雨后看到七色彩虹桥跨越蓝空会很开心，如果遇到双彩虹心情更加美丽。

女儿也喜欢彩虹，涂鸦时常画彩虹。有一次我告诉她，众多颜色里，白色是最宽容的，因为七色彩虹是从白色而来。她很惊奇，白色如何变出七彩呢？我就跟她解释一弯彩虹如何在太阳和空气中的水珠折射下形成。偶然看到地上一摊水渍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出七彩颜色，她兴奋得无与伦比说终于明白了。

记得有一次，女儿兴致勃勃告诉我她想要亲自绘一张生日卡给爸爸。我就为她准备了一张纸卡和一盒颜料，让她自由发挥。当她把生日卡绘好后，我真的有很大的惊喜！彩虹下的一家人站在青青草地上，和乐融融的happy family，这就是女儿心里对我们一家人的写照吧！这张图画的意境跟我之前塔罗牌抽到的圣杯十意境非常相似，心里满满的感动。当她爸收到这张卡片时，我发现他眼眶有些红红的。哈哈！亲爱的，你的心也不小心被你女儿“震”到了吧！

孩子，爸妈期望你像白色一样有颗包容其他颜色的心，不失纯净善良，但也有其他色彩的点缀。在爸妈为你撑起的这片天空下，你也会自己亲手为自己的世界洒上七彩的颜色。

（编按：下篇将在下星期三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