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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6/2019
林悦/风华与虱子
作者: 林悦

唯有风华绝代过的女人老去之际,你才听见岁月搓摩的叹息,而平凡女人只换来哀嚎。

张爱玲并不是那么美,却爱美。她第一次领到稿费,去买了一支口红。这么爱美的女人,竟然也让自己老去,晚年披着一袭爬满虱子的华美袍子,与孤独为伴,死后7天才被人发现躺在家徒四壁的家里,连一张床都没有。

一天,意外读到张爱玲之母黄逸梵的报导,惊为天人。惊的不是其美貌,而是其事迹。一个出身名门缠小脚的女人,为抛开宿命枷锁毅然抛夫弃子远渡重洋,从此漂泊一生——从法国、到南洋,直至英国。对于成名的女儿,她只字不提,曾经爱过的异国情人,不知生死却再也不回去寻觅,过去放下的,回头都是苍凉,只带着一箱箱卖不出的古董,流离颠沛与自身选择的命运周旋到底,最后也和女儿一样,孤老异乡,悲凉客死异乡。

中国旧时才女多命运坎坷,跳过看别的。小野洋子的容颜也是另类审美标准。她被约翰连侬的粉丝视作巫婆,以一颗200美金终将腐烂的苹果捉住了连侬的心,让他离开妻子与她躺在和平的床上,以爱之名昭告天下。她也活到八十好几了,继续演绎着别扭的前卫艺术,张口呐喊出怪异走调的旋律,大半个世纪走来,她更像是被连侬下了咒语的寡妇,曾经瀑布长发披肩如今缠成髻,魔镜里握住苹果的女人,抿着薄唇锁住一个狂妄时代的传奇,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爱情。

美丽的女人很多,各花入各眼吧。有一次,李敖上综艺节目,主持人递给他看锺丽缇的肖像照,他毫不掩饰惊愕,问这女人是谁,真丑!我噗哧一声笑出来(有点贼的笑)。李敖毒舌众所皆知,只是他对女人的评语,看他选择的女人和养育的女儿,我就此打住原想延伸的调侃。

要看一个女人是否真的美,得看她如何老去。退下无需本钱的青春袍子,岁月滚轮开始在脸庞碾出皱痕,你以什么滋润出韵味这码事——让人们看到堆叠的皱褶就是一座山的折曲,眼角的细纹延展成地平线,嘴角的法令纹深嵌在智慧里?平凡女人只能哀嚎一声,以激光镭射之神力,抹掉一脸的故事、时代、远方,但求回到光滑如镜的初始,那无迹可寻的空荡,也是悲凉。

有一次在露天食肆听见娇宠笑声,响亮引人注目。友人回头看一眼,说:“果然!只有漂亮的女子才这么放肆。”我等没接话,仿佛也没本钱评价,平凡女人要是妒忌说酸话,真的就落到丑妇的地步了。男人沧海一声笑有功名托底,败给了一笑倾城也有历史撑腰,多少风华绝代的女人落得孤身只影,还背负一个时代的罪名,美丽与哀愁,如此精彩,恐怕也不是所有女人心之所向的目标。平凡哀嚎无回肠荡气的余音,东施效颦披上一袭华美袍子,别人看了问:“这浴衣还不错,哪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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