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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6/2019
【如意吉详】山水诗情/何国忠
作者: 何国忠

最近确实爱读山水田园诗。我有一半的藏书留在居銮老家,里头有不少古诗集。我回去时重新翻阅,寻找过去可能忽略的趣味。重读有重读的喜悦,在马大最后10年因为工作性质变化,几乎无缘和诗词有关的书籍为伍。离开马大后触碰的机会更少,当时有送人之意,只是没时间处理,没想如今却用上了。

是的,人可以怀旧,情愫可以回头。

“山寺鸣钟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独来去。”这是孟浩然的〈夜归鹿门歌〉,读后有坐看云起的气爽。鹿门是襄阳的一座山,日暮黄昏后,山上的寺庙里传来钟声。在渔梁那个渡口,渔船抢渡,一片喧哗。人们沿着沙岸向江村走去,孟浩然自己则要坐船回鹿门山。

这时山上的月亮出来了,月光照在烟霭迷蒙的树上,不知不觉走到从前庞公隐居的地方。庞公即庞德公,东汉人,因拒绝征辟,携家隐居此处,是孟浩然心悦诚服的隐士。最后两句意境更是迷人:石门幽室,松林夹道,寂静无声,只有隐者自来自去。

孟浩然早先一直隐居岘山南园的家里,40岁赴长安,希望谋得一官半职,没想仕途不顺。看开后,钟情山水田园生活的本性让他重拾旧趣。他游历吴、越数年后回到家乡,由于念念不忘庞德公事迹,他在鹿门山辟一住处,希望也以山水度过余生。

隐者看起来似乎非常孤独,那是我们将心比心。我们害怕孤独,是因为习惯群居。但对隐者来说,他们不怕寂寞,他们和断肠人在天涯的心情不同。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在〈独坐敬亭山〉为这样的“孤独”做了极好的注解:原本盘桓在前的群鸟一只只高飞远去,天空中的白云也悠然飘走。天地间一片肃静,万物跟我相互遗忘,离我远远的。只有敬亭山色,我依旧爱看,它也乐得有我相伴,并让我融入寂远的时空。

隐者的孤独是求仁得仁的结果,他们生活随意,兴致来了便独自出外漫游,所行之处都和大自然迷人的气息一起。遇到有趣的事,书写感触和外人分享,若有知音最好,找不到知音也不会黯然神伤。

喜爱大自然与天天和大自然一起,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只是为了调剂心情,看山看水,纯粹一时兴起,不至于天天流连忘返。真正爱山爱水者则是身心投射其中,与大自然不离不舍,安身立命于其地,忘记尘嚣,并从中体验到宇宙与人生的真谛。

写这篇文章时,我在居銮小住数日。已不必为了工作需要到处见人,有不少时间可以躲在龙镇花园的小房子里舞文弄墨自娱。想到第二天早上约朋友登山,和晨曦、老树、流水一起,韵味更是无穷。读书就是这么一回事,开了头后,知性喜悦一个衔接另一个,引向无数的可能性。一个孟浩然,脑海中不只出现山水幽幽的画面,并且想起喜他、惜他、崇拜他的李白,然后思维回到现代,跳跃到让人一接触,情绪即平和的南峇山。

当然隐居生活也可能出现让人感叹的一面,晚年时候,杜甫见孟浩然,曾以“吾怜孟浩然,裋褐即长夜”形容。杜甫穷苦过,知道没钱的可怕,因此能够心领神会孟浩然的处境。“裋褐”是贫困人穿的一种衣服,在寒冷的冬天,漫漫长夜,孟浩然无被窝可靠,那是可怕的昼短夜长。

孟浩然的精神生活却一直过得饱满。不少人千里迢迢去探望他,他的隐居生活不缺友情的滋润。唐开元二十八年(740年)秋天,被贬岭南的王昌龄遇赦北归,路过襄阳拜访孟浩然。老友时来运转,自然可贺,虽然自己“疾疹发背且愈”,但是“相谈欢”。孟浩然在席间饮酒,一时兴起,什么都吃。王士源在《孟浩然集序》说孟浩然“浪情宴谑,食鲜疾动”而死。因吃鲜鱼而离开人世的人在诗史上不多,孟浩然无意中又为后人留下一个欲说还休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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