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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019
忌讳/紫石(史里肯邦岸)
作者: 紫石(史里肯邦岸)

常去的早市有位友族大叔,坐张矮凳,一脸慈祥,目光不停扫视众人驶行的巷弄。一块约4呎长两呎宽的木板搁在两侧的塑料方形篮子上成了简陋的摊子,这摊子与他其他的没什么差别,不同的只是大叔脸上的招牌笑容。他卖的玉蜀黍硕大,个个嫩绿衣裳包得紧实,重重叠叠摆列着。其中半裸了一个,露出饱满的玉蜀黍粒宛若牙齿排列整齐,不吃光看亦觉满足。他也卖剥好的玉蜀黍粒。盛在篮子里剥好的玉蜀黍粒,奶白珍珠色,晶莹剔透。我嗜买剥好的玉蜀黍粒,两块钱一饭碗,做饭时将之洗净搁在锅内上方与饭一起煮,饭熟玉蜀黍也熟,一锅两味。开饭前拿出,撒些幼盐,再以奶油搅拌,色香味俱全,挑逗味蕾。

一日,打算煲玉蜀黍排白骨汤,挑了两个肥硕饱满的。退去鲜绿叶衣后,发现有几处凹陷,果肉也皱皱,于是纳闷:“这个怎么没了牙齿。”大叔笑笑换个给我。一旁正挑选玉蜀黍的印尼大姐搭腔:“这准是犯忌讳。甘榜里的老人说过,播种时不准笑,不然玉蜀黍长牙齿,就像这副摸样。”

我曾在院子里播下几颗种籽。发芽、成株、开花、结果,经过漫长的等待。然而收成时拨开叶衣,则不见丰润肉身,只裸着几颗稀疏的牙对着我笑。我疑施肥不足。母亲则说:“玉蜀黍开花时忌讳触碰、摇晃。”摇晃我倒认同,至于触碰则欠缺说服力。我打趣的说:“那蜜蜂蝴蝶风算不算触碰?”

上网查资料,原来玉蜀黍是雌雄同株,雌蕊呈穗状花序长,雄蕊长在顶端。靠风,蝴蝶蜜蜂等昆虫把花粉传到雌蕊穗状外露的花丝上。然而定时施肥才是决定果穗大小、穗粒数量的关键。

似乎旧时代以农耕为生的人们,对浩瀚的大自然心怀敬畏而产生许多所谓的忌讳迷思,看似愚昧。

说起忌讳,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祖母的迷信;女人初一十五忌洗头,不然会患头疼;端午节前需理发,不然鬼会把头发当绳裹粽;小孩不许吃鱼卵,不然数学差;人的灵魂晚上都聚在指甲上,因此夜里剪指甲会剪去魂魄;不指月亮,耳朵会被割……记得某次指了月亮的隔日,耳后果然有一条如月牙的疤,母亲唬弄是月亮所为。于是后来的童年岁月,不论月圆月缺,月亮都是至尊无上的神灵,不敢无礼。

与自然背道而驰

那时屋后有棵非一般的番石榴树,果肉雪白爽口,颗颗果实皆是比拳头还大的珍品。这树常年果实累累,每颗都穿上报纸衣裳,缀满一树的新闻资讯。祖母宝贝这树,告诫这树忌讳果实青涩采撷,损坏树身。然而悬在树上的诱惑无时无刻不在召唤。每日放学卸下书包,显出孙大圣的本领,我和一身天蓝色的裙子爬在那稀疏的枝丫间,于那一则则的资讯中寻觅果香;先以手隔着新闻探索,觅着硕大的果实,掀开,确认熟透,然后摘下。有时探完所有的资讯一无所获,心有所不甘。曾经不止一次我掀开资讯预先尝几口果肉的涩青,事后再以新闻伪装,算是遵守祖母所谓的戒条,没摘下青涩的果实。当时馋嘴的我,也嗜将青涩的莲雾、番橄榄或芒果配加糖、蒜蓉、指天椒和黑白酱油,那种酸甜咸辣在口里爆发的滋味足以掩盖充斥耳畔嗡嗡作响的责训。

似乎这些毫无科学根据的忌讳,现在看来无非是遵循自然生态的运作。回望历史,人类走过了渔猎、游牧、农耕文明,不外对影响生存的风雨雷电、山川河流、鸟兽草木人格化,并加以崇拜敬仰。恒久以来人类于这种种的戒条忌讳的生产生活中奉行不怠。然而如今工业文明,各行各业都以科技提升生产力,已无视以往的所谓忌讳及戒条,很多时候都与老子的道法自然背道而驰。

其实现今人类对自然生态的不敬不畏,促使自然生态破坏的加速。这一切的一切给人类带来了生存危机有目共睹。毋庸讳言,人类日后所需付出的环境代价,引得我们再次思考与大自然的相处之道。

因此所谓的忌讳,愚昧乎,智慧乎?似乎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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