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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9/2019
邓丽思微型小说

忆起过去的好时光

编辑台/毓林

 

丽思曾经是988的DJ,主持比较文学性的节目。后来她离开了电台,相夫教子。

她其实是我中学时期,加影育华中学的学姐──说是学姐,其实是才女才对。 当时她编艺风文集,自己也写文章,令我们这些学弟妹们崇拜不已。很多年后,她的声音出现在电台,当时也写书,完全符合了琼瑶阿姨亦舒姐姐的爱情小说里文学女子的形象,我想:她应该是很多少男的梦中情人吧?

才女是要配才子的,他的先生是在教育界担任院长级的人物。

重遇邓丽思,是我们一起担任诗歌朗诵比赛的评判;我当时是应邀去滥竽充数的,乍遇学姐,知道她偶尔还有写些文字,只是未取出发表,便请他交给星云版发表。起初她犹豫,自谦写得不满意,我于是又耍横蛮:我不管!一定要给我!后来她拗不过我,便乖乖交上作品了。

编辑细读,也喜欢她的文字。

丽思在当DJ时是有一群忠实观众的。希望这6邓丽思微型小说,让你忆起她曾经陪伴过妳在音收音机前的美好时光。

01

灯火阑珊处

 

外头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她偷偷从更衣间的门缝往外看了好几次。似乎在张望什么,又似乎不是。化妆师给她补了好几次妆。平日也不是眼浅的她,竟然偷偷掉了好几次泪。妈说,时代不同了,嫁出去的女儿如今不再是泼出去的水,想要回娘家,就回娘家吧。

妈妈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嫁得太仓促?

她想起他对她的承诺,她想起他对她一直的守护。这样的一张脸,一直是她期待付托的。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小恋人。她初中时,他们就认识了。那时,他念高中。他们的家乡到底是个民情纯朴的小镇。学校大考试时,他常常给她温习功课,而她,却是他进步的精神支柱。他们将这份单纯的爱护得好好的,像雾又像花,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在校园公开走在一起。身边的人都单纯的以为那纯粹是学长对学妹的关爱。

后来,他上大学。相隔两地加上思念煎熬,他们才正式的牵手。大学有许多爱慕他的女生,然而,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悬念的是家乡的女友。家乡的女友,听起来很土,可是那却是比什么都忠诚的一份爱情。

后来,他毕业,她也升上了大学。大学的追求者众。她记得有一次,因为夜里赶报告结果睡过头了,别无选择,她只好乘坐其中一位拜倒其石榴裙下的男生的顺风机车,赶去上课。就在晨雨后,校园里的转弯处,两个人摔倒了。她受的只是皮外伤,脑子却因为撞到路旁的石礅,暂时失忆。父母兄弟同学师长,她都记不起来。唯一让她记住的,就是他的样子和他的名字。认识她的人都认为,他将会是她永远的付托,虽然,想要依托他的女子,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忠诚,可是在他的实习医院里,永远有着许多才貌双全的女护士女实习医生,像走马灯,在他身边流转。她虽然很爱他,可是她却讨厌猜忌,猜忌其他可能的竞争者,尤其是当他开始常有突发案子,临时取消和她的约会。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检查他拨过的电话和收到的电话短讯。当她看到一些以医学名词传达的短讯,她不得不到图书馆翻查那一本本厚厚的,她常常不知所云的医药书籍,猜测一个个可能的含义。

她从来不敢因为这些短讯和他大吵大闹。偷窥,毕竟理亏。她只是压抑和收藏,收藏那些让人疲倦的怀疑,压抑那些累人的猜忌。后来,她选择离开。再后来,她选择闪电结婚,嫁给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是的,很爱她的男人,却不是他。说实在的,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很爱很爱她的男人,是不是还包括了他。

她给他发了请柬,邀请他来观礼。他,来不来,一直是她发了请柬之后,心里时时刻刻关心的问题。她甚至常常在幻想,如果他开口留住她,就像电影情节,新郎要给新娘套上戒指的刹那,旧情人及时在教堂出现,她会不会扯下头上的婚纱,随他奔逃而去?

这样的等待,这样的情节,很可惜,并没有出现。她甚至在出席的男宾客当中,也没有看见那张她曾经一直期待付托的他的脸,在她失忆的时候她唯一记住的一张脸。

宴席即将开始,他们的死党给她递上一张他的贺卡。鹅黄色的信封。她压抑着自己,没当众撕开,而是自若地把卡片塞在衣物里。宴席上,她一直把心思放在那张未拆开的贺卡上。鹅黄色的信封可有什么含义?卡片上印有怎样的字句?他写了些什么吗?

好不容易等到更衣敬酒的时间,她迫不及待回到化妆间把贺卡拆开。

他只在卡片上短短的写了一行字:

我会在灯火阑珊处,常常,想起你。

她的泪,夺眶而出。化妆师赶紧给她补妆,外头正等着一对新人到台上敬酒呢。

 

02

苹果绿

 

我把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肩膀,享受着他温柔的抚摸。升降机里的乘客愣然地看着我们的亲密关系。我冷冷地环视他们每一个人。我笑不出来。我想我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冷傲。

男人爱我是因为我的玲珑。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身段,才能让他的六呎之躯散发护花的魅力吧!

男人尤其最爱我这袭淡青色外衣。不知道是否如此,他甚至将客厅髹成淡青色。不管什么理由,原因就只有一个,因为爱我。

40岁的单身男人,独居公寓的一个单位。上班下班,偶尔和同事或客户到高级露天咖啡座喝啤酒喝咖啡耍痞,东拉西扯的聊聊天,美其名是享受高品质的生活,回到家里躺在优质的沙发上,心里还不是一样空虚得发慌?

男人告诉我,乘升降机时,他最爱也最不爱遇见其他单位的邻居,拖一拉二地带着小孩回家或出门。爱,是因为有了他们,升降机小小的空间,顿时洋溢满满的幸福和美满;不爱,是因为别人的天伦乐突显了他的形单影只,孤独落寞。

和我在一起之后,男人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着回家。有了我,他的同事来到家里,话题特别多,而且话题都环绕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是因为羡慕,还是下意识的嫉妒,他的女同事都想接近我,却又与我保持一个距离。

她们对我一再评头论足,常常让我很不自在。男人像个护花使者,总会及时走过来为我解围,温柔地让我躲到他的肩后。我将头依偎在他厚实的肩上,享受所有女人最渴望的安全感。

像他那样风度翩翩的男人,绝对有资格拥有一位贤淑的妻子,可爱的孩子,温暖的家庭。可是他却只选择和我在一起。我不能给他任何的东西,我只能够让他偶尔带着我出现在一些场合,耍酷耍帅,继续过着他的优痞生活,对感情的事永远自由自在。

升降机停在11楼,进来了一对母女。小女孩和我打了个照面,啊的叫了一声。

妈,你看!蛇!

孩子,这不叫蛇,这是蜥蜴。多美的一只宠物蜥蜴啊!

 

03

第三只眼

 

决定和他交往,真是义无反顾的。

家中两老极力反对不在话下,就连闺中最要好,无事不挺她的小梅和桂莉,也请她三思再三思。

要跟一个比自己年长15岁的中年在一起,在这个开放的年代,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男男恋,女女恋,姐弟恋,大行其道,她和老周之间只不过是年龄的差距,更何况年龄对她而言绝不是距离,那不就成了吗?可就是不解,平日开明的爸妈,偏不赞成。

妈妈说,我那么辛苦将你抚养长大,让你受良好教育,求的不就是你能过写意的人生?不是一出嫁就被柴米油盐磨光气质。

老爸说,你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平日家务也没多碰,可是你这一出嫁,家务孩子林林总总,怎么吃得消啊?

老周事业有成,经营一家小贸易公司,虽然还得打拼,却已经不必愁吃愁穿。家里有个母亲,还有3个小孩。可怜的他,才不过中年,妻子已经生病过世两年。

小梅说,他的母亲对你一定很不错,是吧?何止不错,简直疼爱有加。她听人说,家婆媳妇相处是个千年难题,可是她还没过门,不过是交往阶段,老周的母亲已经燕窝鸡汤的给她进补,说她体质单薄,应该多多调养。

桂莉说,如果我是老周的妈也会恨不得你马上嫁过来。两年了,儿子每天在外头忙生意,3个少不更事的孙子,又是上学放学补习温习功课做功课,三不五时还要轮流生病,年纪已一大把的周妈妈,怎么不期待有个救星出现?

可她,不知道是母性泛滥,还是爱心爆棚,见到老周可怜,见到他那3个小孩,更是疼惜。

妈妈说,你还没生过小孩,一嫁人,马上就有3个蹦蹦跳跳现成的叫你妈,你又懂得怎么和他们相处吗?我和你还有你兄姐相处,是从你们婴孩到儿童到少年再到成年,慢慢磨合而成的。霎时间,我可真不知道怎么面对3个小孩称呼我外婆呢!

婚前觉得母亲想得太复杂了。孩子称呼什么,就答应什么而已,外婆或婆婆,也不过是个称呼,何必想太多?可是婚后,又过了几年,她才觉得当年母亲所顾虑的,一点都不夸大。叛逆期的3个孩子告诉她,外公外婆另有其人,甚至她也应该被称后娘或小妈才对。

她一时之间气不过来,想要发飙,却不小心瞥见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张老周前妻的遗照。

那张照片,当初认识老周,第一次踏进他的家门,她就瞧见了。遗照中的前周太太很有灵气。照片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眼神好像就在和你对望。嫁进周家,周妈妈有提起要将照片收起来,老周则不语。她当时也挺同情老周早逝的前妻,于是大方地告诉周妈妈,她并不介意,孩子们应该常常记得妈妈的样子。虽然不过是一张照片,对孩子却有着不同的意义。得体的她因此深得老周宠爱。

可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老周在客厅对她稍微亲昵,她就自然想到客厅墙上有一道充满灵性的眼光正注视他俩。她觉得自己有点不该,有点内疚,有点横刀夺爱。可是这又有点说不过去,她认识老周的时候,前周太太已经病逝两年了呀!

平日教孩子,耐心被逼到墙角,火大想要发脾气,她总会瞥见墙上那张遗照,马上心虚。家里虽只有6个人,然而在她潜意识中却有7个人。她不知道老周心里怎么想,可是在3个孩子心中,她相信和她一样,家里是有着7个人的。

就像今天,台湾连续剧《犀利人妻》刚播毕,她无意中听见老大和老二背地里称她小三。她既气愤又伤心,怎么所有的爱心和努力,最后会让自己变成了小三?她不由自主地望着客厅挂着的那张前周太太的遗照,两道充满慈爱的眼神,凝视整个家。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完整的家,真的就是小三。

 

04

视而不见

 

老唐把他的画摊摆在维也纳某公园一张长木椅上。他在长木椅上作画,也卖画。长木椅非常靠近音乐家约翰.史特劳斯金色塑像。这是公园里人潮最多的地方,游客最爱与约翰.史特劳斯的塑像合影。

华尔兹圆舞曲,让约翰.史特劳斯的名字在维也纳这个城,抹也抹不去。只要蓝色多瑙河蓝蓝的河水还在流淌,他的华尔兹圆舞曲就会随着风在城里流动,把游客从世界各地带到他金色的塑像前。老唐的流动画摊,巧置在这个人流量多如潮水的公园,还真得感谢约翰.史特劳斯历经120年,依旧不朽的魅力。

游人与史特劳斯塑像拍完照,多半会移步过去看看老唐的画作。除了因为他画得还不错,也因为他的肤色。在白人的世界,一个黄皮肤在公园里画着洋人世界的一景一物,总让人好奇他的东方视角。

专注画画的同时,其实老唐不介意和人搭讪。与他搭讪的人,可能因此更了解而喜欢他的画作。

老唐也有不作画的时候 。他在公园长长的木椅呆坐,看偶尔飞过的鸽子或野鸭子。冬天飞走春天归来,再远的飞行它们都知道自己的方向。他跟飞鸟不一样。二三十年之前,他来到维也纳,再也没有离开。家乡离他很远了。

决定留下来之后,他努力学会当地语言。他当然还没有忘记故乡的语言,故乡护城河岸边的杨柳,护城河旁的角楼。即使梦里也历历在目。

在这个公园摆画摊,他常常有机会听见乡音。来自他故乡的游人,最近这些年,成团成队的也来欧游。他的同乡们远远见到约翰.史特劳斯的塑像,如同耳畔响起华尔兹,一股脑儿到塑像前,好像准备跟史特劳斯共舞似的。他们轮流在塑像前留影,有者直接攀登几级石阶,干脆走到塑像旁模仿史特劳斯拉小提琴的模样。

他看着他们跑上台阶模仿伟人拉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也不觉得傻眼。他记得自己当年考进这里的美专,第一次来到这个公园,他和同乡伙伴们不也没理会那些白人异样的眼光,就在塑像前摆出各种造型。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点可笑。

最可笑的是现在的他自己,把画摊摆在这个地点,图个什么呢?人流量?还是只想常常听见乡音?没有人可以从老唐漠然的神情揣测他的心思。

故乡游人如鲫,来了又走,一批接一批。他们如出一辙,与史特劳斯金色塑像拍了照片,就走开了。老唐和他的画摊即便近在咫尺,他们的眼神飘过,却从来没有多少人驻足片刻。

 

05

福如东海

 

在海外讲学回国不到一周,刚安顿下来,大哥就迫不及待将妈送来我家。

昨晚,大哥才与我通过电话,今早妈就被送到我家门口。大哥将车子后车门打开,侄儿把妈抱上轮椅,推进我们特地为她收拾好的房间。

我在海外两年。这两年,妈的健康变化很大。还记得出国前送她到大哥家,请他们帮忙照顾,妈在我临行前还能撑着拐杖,由大哥扶到房门口,和我话别。可是两年之后,她连坐着都没力气,长期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都要人侍候。

大哥和侄儿开车走了之后,我到房里去看妈。

昏黄的灯光下,妈满头的白发显得特别银亮。一番的舟车劳顿过后,妈像是虚脱了一样,疲惫得紧闭双眼,眉头微锁,两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

妈和爸鹣鲽情深。爸去世后,她苍老得比什么都迅速。妈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孩子。这些年,她轮流在我们俩的家居住。根据华人传统,父逝即长子为父,须扛起奉养母亲的责任。然而传统归传统,妈含辛茹苦地护着我们长大,从来没有厚此薄彼,因此侍奉母亲之责,人皆有之。

这两年我在海外,每年只有农历春节长假,才有机会回国一趟。妈的健康也每况愈下。我看在眼里,却无法一尽为人子的责任,心里只有干焦急。人在海外也只有每天担心的份。每一次和她通了长途电话,心里就踏实多了。可是没过几天,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想起她的病容,忧心她身上的病痛。

这次大哥急急把病中的妈送来我家,我本应毫无怨言的。可是前几天为房子进行大扫除,一个不留神,竟把腰扭伤了。妈如今消瘦得不成人形,转身坐直都必须有人在旁帮忙,照顾起来更需加倍细心。下来的日子要带着腰伤看顾妈,恐怕还更吃力呢!

妈该是睡着了。胸口一上一下均匀起伏,眉宇也不再锁着。九十多岁的人,从一张床移到另一张床,从一个家来到另一个家,身体苦,心也苦啊!再过3个星期,她老人家将庆95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妈能活到95,真难得啊!更难得的是大哥和妈还是同月同日生呢!到时请他来我家,和妈一起简单庆生。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妈95,大哥77,我再过几个月也75了。

 

06

那一棵玉兰花树

 

那一年,他们差点就正式交往了。

一个婚姻不太如意的经理,加上一个善解人意,工作又得力的女助理,故事还可以怎么发展呢?

然而,他们却没有。

你什么都好,就只是结了婚。即便是离了婚,你还是曾经结过婚,而且还有个孩子。太麻烦了。她说。

她说话时,语气是轻松的,轻松得让他很想知道,她对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动心,还是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多心。然而,她完全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这一点从他们过往的坦诚相处,他绝对可以知道。不愿意和他交往,从某个方面看,她的确是冰雪聪明的。

那个时候,他和妻子的感情出了状况。不是因为她。早在她的出现以前,他已经常常因着生活上的一些价值观,乃至一些日常鸡毛蒜皮的事和太太冷战。太太个性好强,婚后的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无止境的退让。就在他苦思两人该如何白头偕老的时候,孩子来了。

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再也没有什么生活乐趣的人。工作吃饭睡觉,还有尽量不要惹太太生气,免得耳根不得宁静。没了乐趣不打紧,至少还能保有宁静。他常常这么安慰自己。只可惜当他决定少说话免得惹麻烦之后,太太又埋怨他似个木头人。他满腹的委屈顿时崩溃,于是,战火又开始了。

他开始忙着工作再工作,加班再加班,出差再出差,即使没业务也把文件带回家看,总之一刻不得闲。他在想,惟有这样,人生才不会耗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他日夜如此专注地工作,自然获得上司赏识,还为他聘了私人助理。他倒没料到枯燥的生活自此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女助理精明能干,还拥有一双乐意聆听的耳朵。从工作到生活,偶尔他说到一些让他特别委屈激动的事,女助理总会适时幽他一默,或说一些正面的,鼓励的话,却从来不会和他一起批评那些人事物。即使她想表达自己和他完全不同的想法,也会等待适当时机。

有了这位女助理,他更期待每个上班的日子了。这样一起工作了两个春夏秋冬,那年他的生日,女助理悄悄为他在公司办了个小小生日会,受邀出席的,除了部门同事主管,当中还包括他的太太和孩子。本来有人悄悄为自己安排个生日惊喜,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可是,座上客还包括自己的太太孩子,他就如坐针毯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心里有鬼。而她的太座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作是她自己,拥有一位优秀干练,处事得体的异性助理,她也难保自己定力不移。

宁静的家庭生活,生日会过后,开始变得不宁静。太太开始恨不得变成他的一双腿,追踪他到天涯海角。

他问女助理,生日会为什么画蛇添足要请他的太太?

女助理带着柔柔笑意说:一、他的太太是人不是蛇足;二、上司见到有一位那么爱家爱太太爱孩子的下属,一定会赋予他更厚重的责任。女助理这么为自己设想,他倒尴尬得无地自容。果然不久,他一再被上司升职。只可惜女助理从那时开始接到他太太无理取闹的电话。

他闪过离婚与再婚的念头。可是女助理说她不喜欢这种感情瓜葛,决定另谋差事。

女助理就像他的天使,一开始就守护着他;现在要走了,真的让他很失落。感情是双方的意愿,一方不愿意,再努力,只会让它变得浑浊。他最后选择将这份美好收藏在心里,然后借着公司发展海外业务,和太太孩子到另一个新的环境。只可惜这段婚姻在海外还是夭折了。两个已经失婚的前夫前妻,还是常常因着教育孩子的事牵扯着,吵着闹着。后来,女助理也结婚去了。只是每一次回国,他都会悄悄到女助理的娘家,探望她的父母,打听她的消息。

有一年,计程车司机请他说出地址,他说不记得了,只记得种在她家那棵高高的玉兰花树。他不是对门牌号码不敏感,只是他选择记住一棵玉兰花树——像她,永远散发优雅淡淡的芬芳,令人难忘。

又再过几年,他回国旧地重访,计程车司机兜了几个圈,却再怎么也找不到那棵熟悉的玉兰花树。这回他不得不凭印象确认女助理的老家。老邻居说,女助理两老已往生,屋子也卖了。

先是失去了守护天使,现在竟连最后一棵玉兰花树也失去,他顿时失了魂。

从此,每一次失意,他都会想起那棵树,以及那一树属于玉兰花的芬芳。玉兰花树原来已在他心里生根,移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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