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公司人事变动，有些部门人手不足，于是主管层临时在各部门间调动同事救急。来自印尼的新同事，由于是新人加上她任聘的那一组尚未完全成型，因此这几个星期一直被派到其他丹麦部门帮忙，她因此略有微言。跟我发牢骚时，我说了一句：“你就暂时咬着这酸苹果吧。”她看着我，我解释，这是丹麦俚语，就是当你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又没办法改变现状时，就先咬着酸苹果吧，也许情况很快就能改善。

我随后感叹，终于住得够久了，也无意中用上了丹麦的俚语。可是啊谚语和俚语还真是语文里最难学的。在这里快20年了，自认掌握了语言，沟通没问题，读写也可以，但是究竟不是土生土长，没沾一点土、也没有呼吸这里的空气长大，少了一点文化背景，便很难了解民间的各种说法。

怎么学呢？只能从丹麦人的说谈中企图了解。他们不在鸡蛋里挑骨头，却在汤里找头发。他们不说一石二鸟，说的是“一拍打中两只苍蝇”。要你冷静的时候会叫你“拍一拍马”。烫手山芋在丹麦是烫手马铃薯。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时候只好“吞下一只骆驼”或“咬着酸苹果”，如果能够最好是“把猴子送走”（把麻烦事交给别人处理），麻烦事或误会解决了便“冰上无母牛”（冰上没母牛冰就不会裂开也就是说没问题啦）。说你是“迟钝的香蕉”是在说你懒惰，爱吃甜品的人则是一只“糖猪”。想“当一只墙上的苍蝇”是不被发现地低调参与某事。说你“穿太小的鞋子”是指你思想狭隘。“榨尽柠檬”指物尽其用人尽其事。“躲到桌子底下”的是喝醉的人。

不懂的抓儿子来问

以上例子只是冰山一角。和丹麦人聊天他们随时都会蹦出一句让你似懂非懂的句子，有时以为听懂了却又发现不是。当然我也会不耻下问，只是有时真的太多了也懒得问，含糊应酬过去就是。有时会内心不耐烦，好好的话不说，拐弯抹角干嘛呢？可见入乡随俗不是想做就做得来的。十多年来在纯丹麦社会瞎混，平日的沟通没问题，要吵架也可以。但是俚语的形成和文化、土地、气候都有关系，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比较隐晦的比喻，就如丹麦人的黑色幽默，听懂了每一个字也未必笑得出来，因为听不懂的总是没说出来的双关语义。而我因为上班全天都在使用丹麦文，闲余时间，看剧或阅读都会不自觉地选择中文或英语频道，因为脑子需要休息啊。因此这些年有关丹麦文的阅读，都是工作相关，除了刚学丹麦文那几年，已经很少阅读丹麦文书籍了。也许是因为这样，并没有吸收到比较复杂的语境吧。

这半年来由于改换了一个工作跑道，每天有百分七八十的时间以英语沟通，上班时间内对丹麦文的使用减少很多，于是想说是不是该开始阅读一些丹麦书籍，以维持丹麦语的掌握能力。于是上图书馆网站订了两本有关丹麦民间俚语的书，借回来一看，啼笑皆非，书中每一句俚语或谚语配一张美美的插图，但是没有解释。我一边翻书一边还是摸不着头脑，抓了儿子来问。儿子说他们也不是每一句都看得懂，看得懂的就用破中文跟我解释。他们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丹麦人啊，不知不觉便学会了各种说法。那书我翻了两天便放弃了，难得有的阅读时间目前还是留给中文和英文书籍。

总有一天吧，我想。总有一天，住得再久一点的时候，我将会慢慢理解更多的民间说法。目前我的丹麦语程度在生活中也算得上是通行无阻吧，这样也就暂时“冰上无母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