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环境越来越开放，家长、校方不再保守，鼓励孩子多学才艺，勇敢在舞台上发挥。进入网络时代，表演的平台更加多元，小朋友可以自行当主角在专属网络频道分享事物。只是，无论哪个管道，当孩子得到的瞩目、掌声越来越多，甚至名利双收，大人是否还记得，他们都还只是小朋友？他们是否有足够成熟的心智面对成名？抑或，他们在舞台上是否乐在其中？

成名的孩子该怎么保有童真？

第一届“小小YouTuber”全国大赛刚刚落幕，从9月份开始，约200名小朋友参与选拔。主办单位偶也文创的课程总监黄秋月分享其一印象深刻的表演：有个小朋友准备了4瓶不同颜色的饮料，让评审和工作人员挑选后品尝一口。结果，工作人员选到了那瓶加了酸梅和软糖，特别甜的加料饮料。

“我们其实给不下分数，Prank（整人）怎会是才艺？小朋友已经被现下YouTuber深深影响。”

也有小朋友可能很想被录取，表现得不是孩童该有的气质，例如用了大人才会讲的词汇，表现出古惑仔的样子。一系列选拔面试，黄秋月发现一些令人担忧的现象，不少小朋友填写“为什么想当YouTuber”时，回答想红、想要赚很多钱、想要很多流量。这些数字化的目标很容易让他们走向极端，用夸张的方式吸引注意力。

来到网络时代，人人都可以自创影音频道，展现自我。看似“谁都可以”的环境，黄秋月反问，“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分享，面试时很多小朋友的才艺表演都很棒，自我介绍的语音表现也很好，可是来到对答环节，问他们为什么准备这套服装？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都只回答“不知道”。问那些拉高嗓音唱情歌的小朋友，知不知道歌词的意思？“不知道，妈妈教我唱的。”直到评审要求他们表演下个才艺，才又重新上身，表现得很棒，小朋友像是被包装过来的。

当然，也有深获评审亲睐的表演，例如有小朋友自弹自唱，创作环保或国庆相关的歌曲。黄秋月特别观察，小朋友的爸爸也会乐器，影响了他。

现在的小朋友深受YouTube、抖音等网络平台影响。然而，学校并没有一堂课教导学生怎么选择内容，有些家长也任由孩子自行观看网络频道，并没有从旁筛选或限制观看时间。当YouTuber越来越普遍，家长鼓励孩子尝试时也可能忽略，他们所灌输的观念和出发点是否和孩子接收到的一致。

“有些家长觉得孩子当YouTuber，生活会更加丰富，但孩子的理解可能只停留在‘可以红’，孩子就做不到家长期盼的高度。”

“小朋友，你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歌吗？”

本地歌唱导师黄浚维在各个歌唱比赛担任评审，常见到10岁的小朋友高唱“想着你的感觉……”，或者11岁小朋友带着哭腔唱道“你知不知道……”先不说这两首歌曲都年近三十，比小朋友还“年长”，听到这种表演，黄浚维当下很想拿起麦克风问，“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歌词在讲什么，自己在唱什么啊？”

进入网络时代，资讯自由流窜，流行文化更轻易来到小朋友面前。无妨，黄浚维也不是反对小朋友选唱流行歌曲，但必须有其用意。例如，他教小朋友演唱王力宏的〈Forever Love〉，目的是训练真假音转化、转音等歌唱技巧。又比如，最近爆红的法蒂玛诺雅在《声林之王》演唱陈奕迅的〈让我留在你身边〉，年纪小小以浑厚嗓音唱出“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形象与歌词相符，让评审陶晶莹惊艳不已。

替小朋友选歌训练或比赛时，黄浚维通常选择歌词符合小朋友年纪和理解能力范围的歌曲。“通常是比较励志的，像是〈让我留在你身边〉，10岁的小朋友可以理解梦想是什么。”身为评审，他很反感小朋友演唱到死去活来，又沧桑又可悲，难道小小年纪真懂得分手的滋味？“小朋友千万别做小大人，我不希望孩子急于长大。”

导师可以从旁拿捏孩子的表演内容，那成名路上随之而来的得失心、虚荣心，又该怎么平衡？靠的是导师和家长正确一致的教育观念。

黄浚维非常注重孩子是否发自内心喜欢音乐和舞台。他严格收生，不管学生先决条件好不好，他都会调开家长，单独问学生“你喜欢唱歌吗？还是是爸妈要你来学？”如果小朋友一脸逼着来的样子，他就会好意请家长让孩子再考虑。

出外参加歌唱比赛或电视节目也一样，黄浚维不希望家长把孩子教育得胜负得失心太重。曾有家长要求一定要把孩子训练得进电视节目决赛，渐渐地孩子的胜负欲也越来越重。就在孩子成功晋级后，黄浚维告诉家长，“以后可以不用来上我的课了。”

他强调，其实小朋友真心喜欢演唱，就会乐在其中，没有太多竞争念头。“像是法蒂玛诺雅，她其实懵懵懂懂，只在乎比赛中唱得怎样，有没有做到我教她的东西。”平时带一班学生参赛，总会分出胜负，他都会嘱咐学生，谁赢都好，光荣共享。

黄浚维总教育学生，“我已经把最好的教你，你不是要赢谁，而是有没有做到你学的东西？做到了就表示这几个月的学习有个总结。”

看重胜负，比赛慢慢变质

Astro小太阳品牌经理锺姗杉记得，曾有小朋友在才艺比赛节目《孩子王》中表现亮眼，一副冠军相。可是，一下台他的脸是苦的，没有笑容，只想喝牛奶，四处奔跑，做个普通孩子。原来，小朋友因为父母和老师说“你跳得很好，不去比赛很可惜”，尽管不喜欢也还是上台表演。

《孩子王》办了几季以后停办，锺姗杉不讳言，因为竞争，比赛到某个阶段慢慢变质，不再是单纯让小朋友发挥潜能的平台。她不禁反问，所谓“红”，到底是在满足大人的期望，还是小朋友在过程中达成什么？据她跨年代的观察也发现，大人似乎没有在过程中教育孩子面对失败，或者认识自己其实适合做什么。比起胜负，才艺比赛更应是教育小朋友自我认识的契机，因表现不佳而被淘汰的“失败”，换个方向想可以是让孩子认知自己不擅长什么，转而发挥其他擅长的事。

比赛过程中，锺姗杉常看到父母施加过多压力在小朋友身上，比如“考试没有拿A就不能来参加节目”，“为什么刚才在台上不这样做？老师不是教你了吗？”或者“没有拿到第二名就是最差的”。从这样的亲子互动可发现，完全违背了比赛初衷，不再是让孩子尽情发挥。

不仅是比赛节目，就连5至8岁小朋友的唱跳节目，也可以变成父母的竞争场域：“为什么我的孩子只有几个镜头？”“为什么他的孩子出现1分钟，我的孩子只有20秒？”。

锺姗杉说，小朋友很单纯，对他们来说可以跟偶像一起唱歌跳舞，完成一件任务，就是很快乐的事。当然，也有小朋友觉得压力，会哭会闹最后不愿来录影。但，探究初衷，电视节目本来是为了制造很纯粹、很宝贵的经验，提供小朋友童年美好回忆。

现在，媒体平台越来越多，小朋友接触到韩国艺人12岁就当练习生，16岁出道。“这是极速长大的环境，小朋友才12岁就觉得‘我是Superstar！’”很多小朋友当起网红，在YouTube开设频道，锺姗杉又忍不住担心，他们有无足够成熟的思维面对网络世界。例如，他们可能沉溺在计较获得几个“赞”，然而网络上的赞美有多真实？“这就像泡沫，他们可能有人点赞就觉得自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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