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或许就是时间
放学后随意一踢
路边的石子滚动
任由风化，经历雨季和其他
再擦身而过时，不忍直视
用各种破碎
谜语似的字句，如蜿蜒的
回家，和离家的路旁
凋萎的棕叶长影，层层
铺盖的时光
总是凑不到合身的面积
常让筛下来的鸟声*击中
日久，冒出簇簇羊齿植物
一路嚼了下去**
豁然打开一座市镇
笔直的大道

寻遍不获的意象，或许轻易
从宽阔的风景出走
年少的草场不设围篱
绕过教室旁听课的树
经过礼堂的一个上午
（隐约有人谈诗，攸关漫长身世）
或在草堆里睡了午觉
在梦里狂奔，留下厚重绿色脚印
或留下声响，如一尾鱼跃出池塘
或闪过黑影，如小花鹿跃出命运的围栏
或躲藏庙里，倾听圈圈香火

据说生活的裂痕，得以
密密裁出文字
坚硬敏锐的巨网
撒向未知的远方，碰见
素未谋面的意象成群
冲出想像的丛林一头头野猪
一颗颗游击队子弹间，无声
穿过的松鼠
以及那吞没城里的声光，推开
浓浓历史的大雾
再卷起阵阵往事的滂沱大雨
撞过来的大山***
——诗，或许是飞沙走石间
凝视的窗户

一些意象，或已滞留
那隐约有人谈诗的上午
或随风探听族谱的下落
或在诗集里恍神不见出路
或在镇上缓缓滋长
见证一首长诗的完成
当若干年后风声重新翻过
首首封尘的短诗
如翻过片片老去的叶
点点的光轻轻拍打
颗颗微亮石子
参天大树下
等雨
停

【注】

*引颜艾琳诗〈早晨〉：“筛下来的鸟/声所惊醒的”

**引洛夫诗〈金龙禅寺〉：“羊齿植物/沿着白色的石阶/一路嚼了下去”

***仿洛夫诗〈边界望乡〉：“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