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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8/2013
光酥饼vs江苏饼
作者: admin

光酥饼绝对不是我童年时候爱吃的饼食。

可以肯定的是,它那干燥得几乎能将口水给瞬间吸干的口感,曾让我一想再想,最终还是无法想透,我那长年身穿唐衫的外婆,到底是如何做到不喝一口水也能将整块饼给吞下的。这么说似乎有点夸张,更夸张的是,每每吃到饼中带有一股怪异涩味而弃饼逃跑之际,外婆总是把我拉住,说这才是光酥饼的“原味”,甚至将它“归功”于制作过程中用以发酵的臭粉;孰知臭字一出,便根深柢固的烙印在小外孙心底,即使后来她一再强调我平常爱吃的油炸鬼也是臭粉所为,但已于事无补了。

在那不爱吃不等于就可以从此不吃,或味觉记忆随时可以归零再重新出发的童稚年代,光酥饼是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它藏身在当年吉隆坡茨厂街一带七、八间广东茶楼的甜口饼食之间,或一脸白朴朴的整齐叠在传统饼家的玻璃橱柜里,连信馆街佛有缘斋菜馆也推出没放鸡蛋的斋光酥饼呢(当年还不流行冠以素食两字),仿佛既便宜又耐放的光酥饼就与吉隆坡的广府食肆共生共荣,架构出一方很草根的广府世界!

根据老前辈的说法,光酥饼是从广东西樵大饼变化而来,刚出炉时质感尚软,之所以能够耐存,是因为摊凉放久后变得干爽之故。因此也有人认为光酥饼能在广府世界广泛流行,是因为它早年曾扮演平民干粮的角色;这可从其材料成份看出:面粉、鸡蛋、糖、油和臭粉,如此简单,仿佛就注定是庶民市井之食了。至于那股被外婆认定为“原味”的碱臭,说穿就是发酵时间不够,倒置臭粉来不及自行消散所造成,属于时间掌控的个别技术问题,与“家乡味”完全无关。长久以来,本地店家都习惯将光酥饼写成“江苏饼”(还是他们根本不知光酥饼一名?),甚至大玩文字组合游戏,创出了不知所谓的江酥饼及光苏饼。查实在广东话里“光酥”跟“江苏”发音完全相同,以致即使在港澳地区,甚至原乡广东也经常发生这个错写现象。有趣的是,“江苏”之名难免教人感到困惑,岭南传统饼食又怎会冠上江南的“江苏”呢?

童年时我虽然对中国南方以外的地名毫无概念,但由于常听长辈把来自上海的姨丈给私下称为“外江佬”或“Lao松”,问其原因,都说不出个所以,往往就拿香港粤语残片中那些说不准广东话的北方人为例,作为定义区别。因此,南北二分法便渐渐在当时的心里成形,后来听说江苏位于“北方”,于是江苏饼便“理所当然”的与姨丈扯上关系,联想一起。有趣的是,有次我问外婆为何来自她故乡的广东饼食会称作江苏饼呢?她摸着发髻想了许久许久:阿婆不知道啊,以后你知道了告诉阿婆好不好?

一晃眼已是40年前的如烟往事。

“外江佬”及“Lao松”这些历史名词,早已沉入岁月长河。翻看资料,不难发现前者为广东人对外省人的统称,而“Lao松”或“Lao松佬”则源自大陆解放后大量上海人逃至香港,由于他们习惯以“老兄”跟人称兄道弟,而“老兄”的上海话发音与粤语的“Lao松”近似,于是老香港便将上海人给称为“Lao松佬”,多少带有排斥的意味。

我的姨丈便是同时期落脚南洋的“Lao松佬”,印象中几乎未曾听懂过他说的一句“广东话”,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难本土化的禁区吧;上海人嗜甜的味觉习惯,从他喜欢往酱油加入大量白糖看出一二。到底他们那一代“Lao松”在本地的历史舞台上扮演过怎么样的时代角色呢?

回首,岁月倒像一块传统光酥饼,随着外婆、姨丈、母亲和阿姨的相继辞世,瞬间将记忆给通通吸干。

40年后,想在吉隆坡找一块光酥饼,已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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