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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6/2017
【花踪第九届世界华文文学奖】潘耀明.白先勇赞词
作者: meewei

这一届的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选中了特别喜爱中国茶花的白先勇先生,在白氏现代、高贵而丰蔚的艺术茶花园里,我们欣赏到了一个富有张力的、系统的文学世界。在这里,请允许我用六个关键词来描述:

第一个是达于世。白先勇自认“是相当幸福的一代”,其实他是以先天的不幸做代价的。一九三七年七月十一日诞生于广西桂林,他出生后的第四天,日寇的铁蹄践踏了美丽的河山,他七岁跟随家人颠沛流离,从桂林、重庆、南京、上海、香港而台湾,二十六岁又自我放逐美国。很早就预感到台湾与个人的“流放是永久的”,他把中国历史尤其是近代以来的分裂与苦难洞察透彻,又将各色人性体察入微。他的文学世界如《台北人》、《纽约客》背后,有着沉重而复杂的历史、社会与人生。

第二个是深于哲。白先勇生于宗教世家,但由于他性格中的不蹈常规,不遵常俗,与父母的信仰并不一致。不过他皈依佛教,并不局囿于念经拜神等仪轨,他从小浸淫中华文化,又受欧风美雨洗礼,在数十年的文化反思与文化融合的过程中,建立了自己独特的世界观,他的佛教哲学因此综合了儒、道、基督的普世价值。他笃信“佛性超越人性”(如认为贾宝玉本无男女之分。见《贾宝玉的俗缘:蒋玉函与花袭人————兼论〈红楼梦〉的结局意义》),这使他的作品如短篇《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的王雄和长篇《孽子》的李青,总有一种沉潜的力量与深邃的精神。

第三个是钟于情。“无情未必真豪杰”,无情更不可能成为风情万种的作家。白先勇的这个“情”是广义的,既有祖国情与故园情;家族情与父母情;兄妹情与朋友情;也有他超越性别的爱情。他的散文《第六只手指》与《树犹如此》,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惊世情殇;而他的小说里则藏着他个人、家庭、家族、朋友与密友的多少情感秘密?他作品中的诗词甚至对联,也是我们通向他隐秘情路的曲折小径。

第四个是擅于学。白先勇由于优渥的家世、勤奋的努力,他从小听闻和阅读了中外大量的文史哲要籍;而他在美国大学的教书生涯与在中国各大学和研究机构的讲学经历,又使他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学者。他对托尔斯泰、陀斯妥也夫斯基、汤玛士.曼和田纳西.威廉士等人的认识;在《白先勇细说红楼梦》中对巨著《红楼梦》的宏观与微观;尤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对鲁迅、茅盾、巴金等人的评价,别具慧眼与识见。

第五个是游于艺。白先勇常常提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大概是从儿童时期就开始浸润桂剧、京剧和昆曲,白先勇从中国戏曲里发现了人生、发现了艺术、发现了大千世界。他特别钟情于昆曲,多次在小说和评论中提到昆曲是“戏祖宗”,为他的“唱腔美、身段美、词藻美,集音乐、舞蹈及文学之美于一身”而击节赞赏。他不断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推广昆曲,创制了《青春版牡丹亭》,把原是小众的昆曲,推广到世界的大舞台。他还将昆曲在内的戏剧舞蹈放在他的小说如《游园惊梦》、《永远的尹雪艳》等主题、结构、情调与旋律的象征之中,从而拓展了多种艺术体裁的创作之境。

第六个是精于文。前述五项都是白氏精于文的必要条件,也是他在创作中的杰出表现!他的文本主要建筑在小说、散文和论文三个领域,这是白先勇成名、立名、扬名和传名之本,尤以小说成就了细密、雅洁、沉潜而忧伤的白氏风格,他用这种风格,创立了中国近代以来大陆之外,几个漂移的华人社会及其心灵的温馨与离乱、美好而没落、绚丽而苍凉、青春而苦闷、深爱而破灭与憧憬而失望。白先勇的气质属于温柔敦厚那一种,所以,他的小说叙述起来从容不迫又细腻周到,在《红楼梦》的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传统中,他是那种有十分感情,用文字能够表达出十分的人(如前引的两篇散文和几个杰出的短篇小说,一些平常的话语,放在特定的语境中,可以有惊天动地的能量)!

此外,一九六○年春,白先勇与同系好友欧阳子、王文兴、陈若曦等人创办《现代文学》,成为台湾六十年代最有影响力之文学杂志,为台湾文坛注入一支强心剂,对台湾文学的发展与促进,功不可没。

白先勇先生的文学创作和文化实践,迥然不同:文学作品中,他体现了某种文化价值、美的必然的衰亡;然而,在文化实践中,他试图走出这种悲剧,重振中国文化的辉煌。他对古典文化如昆剧、《红楼梦》的重新诠释之中,展现了中华文化现代创新的可能。

综上所述,白先勇之获得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乃名至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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