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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1/2019
怀旧的共同体
作者: 温绮雯

杨邦尼的《古来河那边》出版于2013年,结集自报章专栏“私藏古来”。成书后50篇文章分3小辑,作者说辑一〈落水〉是写最贴近身边的小东西;辑二〈月光光〉写小镇街道、客家乡音、商店、节庆等;而辑三〈古来河那边〉写两三公里远的火、水、山与河。作者书写他居住在小镇的儿时记忆,通过普鲁斯特的眼,用嗅觉与触觉唤起儿时记忆的黄金库贡布雷、似帕慕克对伊斯坦堡的记忆自传却是更轻盈疏懒的(〈序〉),也“是蹲坐在马桶上低头看自己的肚脐眼,绕呀绕,惨白的、细琐的。我说不上爱古来,更没有怨毒古来”(〈我的古来〉)没有怨毒,更多的是怀旧与私藏的记忆;没有特别的爱,却叨絮忆往,不断回味。鲁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写他曾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吃的各类蔬果,都是使他思乡极其鲜美可口的蛊惑,虽然久别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有旧来的意味。

杨邦尼虽不像鲁迅与故乡久别重逢,除了留学海外几年,他一直留守故乡。但正如他所言:以一名outsideinsider——在地的外来人身份(〈古来河那边〉)来书写,这等同于将自己与故乡拉开一个陌生且适当(会产生漫漶光晕美感)的距离;也诚然,40岁书写12岁之前的记忆,不也正是一次久别的重逢吗?

无疑这些怀旧情怀,不是年轻一代顺应潮流的提早怀旧,进而把怀旧时间段压缩得越来越短。这较像马家辉所言的怀旧之必要:“我们到一个年纪怀旧是理所当然,因为前面的路差不多了,你要往回去,找回自己的坐标、意义”。是以怀旧被允许,于新中年阶段开始诚属情感的正当性。有趣的是,大家怀着彼此的旧而已。

写出中下层华族共同记忆

这正如读此书的你仿彿受作者无意识牵引,一一与儿时记忆久别重见;当然你的记忆不属于他的地域记忆。如果说作者私藏了古来,他却无法私藏属于记忆共同体的诸如各式物件、零食、民俗文化、游戏、老店与一直学不会的语言——客家话等。各置大马半岛的南与北,你虽没接触胶林的经验,但各式的生活技能与使用的器皿物件,无疑来自同质的一个文化源流。兴许可以如此概括,这是属于中下层阶级华族的共同记忆吧。

这种共体记忆在书中大量出现(辑一尤甚),譬如〈起火〉的生火器具(除了胶屎):炭炉、木炭、火钳、火水、竹扫、畚箕、扇子、报纸等,还有你熟悉的在儿时老家老姑妈与母亲的生火程序;外婆乡下的水井,像极作者对〈水井〉的描绘;〈鸡寮〉杀鸡情景如你儿时所见,虽然你更多是帮忙拔除没了声息的鸡只鸡毛,见证甚么是鸡皮疙瘩;〈零食〉有你所爱的MAMEE面零食与吃法、山楂筒、辣味沙爹鱼串、宝宝鱼肉豆饼等;〈点蚊香〉里的地板、曼陀罗回旋的一圈一圈金鱼牌蚊香、木板粉白房墙熏成的米黄色、还有天啊,你至今仍难忘沾到衣物与头发上的蚊香味道,竟被浪漫地想像成古人的熏香松木了。还有老家的黑白电视、通书等诸如此类的共同记忆确实太多太多。加上邦尼在书中大量复习其乡音客家话,你跟着标上读音符号的单句或句子一句一句的唸,有如他“舌头硬化,五音不全,诘屈聱牙”的困难,是以你边读唸边轻松地微笑,甚至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邦尼的这些文章长短句交错地书写,不难发现他使用短句相对多。短小精悍的短句少至两三颗字,有力却也不急促,阅读起来有明快的节奏感;比较起长句型拖沓的史实般描绘,这无疑制造了轻松简洁的修辞效果。于此书中邦尼引用了不少老张爱玲的描述,比如张爱玲的蚊香、月光、吊桶、“伤他闷透”

口吻等,估计他早期是张迷,后期倒成了庄迷。另外大概是因为专栏缘故,多篇文章重复叠沓的多,却无损阅读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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