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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7/2019
【对话专栏】邱琲钧/我们曾经见过
作者: 邱琲钧

她告诉我,她姓陈。

做了这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她的目光,让我感觉颇不自在。我于是做出了引颈张望的姿势,朝四周环望,再故作轻松地问她,狗只的领养区到底在哪里。

其实,在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很想告诉她说,我感觉她很面善。尤其是那颗长在她鼻梁偏左的黑痣,更是企图唤醒我记忆中某个角落的一些人,或者一些事。可是在她的注视下,一股不自在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那种感觉将我原有的所有想法都一一吞噬。原本要说的,我统统都给忘了。我甚至也忘了向她做一个自我介绍。站在原地,我只尴尬地朝她微笑。

“狗只领养区在哪里”这个贸然的提问,让她忽然回过神来。轻轻“喔”了一声后,她急忙为自己的失态向我道歉。她说,我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至于我让她想起了谁,她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解释。我们或许真的曾经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之中,这信念在我心里,是越来越强烈。然而她却在说完后,匆匆转过身,把我往另一个方向领去。

那是一条狭窄的泥路。两旁是圈养着流浪狗只的一面又一面的篱笆。她带着我,走在这条窄小的泥路上。虽然已经七旬,但她步履矫健。灰白的齐肩短发,随着迎面而来的风,节奏性地左右摆动。它们拍打在她那浑厚的肩上。我小心翼翼地紧步跟在她的身后。在一片彼起彼落的狗吠声中,偶尔会听见她传来的一句:别害怕。

见面时候的尴尬氛围,一直存在我们之间,挥之不去。以致后来的沟通,一直维持在能简则简的对话而已。可是,当我抱着小狗在领养册上写下名字,再交还给她的那一刻,她瞪着我的名字沉默了良久。再次开口,竟然是一句:你果真是他的女儿!

我们在她简陋的办公室外面,一张长凳上坐下。刚刚领养的小狗,一直呆在她的脚边。她一面抚摸着小狗,一面如数家珍般地说出我儿时的种种趣事。说到兴起的时候,她总会一面拍着我的手背,一面大笑。她还忆起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体质。那时候经常因为生病,上不了体育课。为了免除体格考试,父亲会在每年开学时候,签写一封公函,再附上一份医生证明书,一并交给校方。她还告诉我说,频密的病发,可让父亲苦恼了。他不在已经多少年了?她问。我答,八年。

她是父亲生前的好同事,兼好友。可我好像并没有在八年前的那场葬礼上看见她。或许是人太多,也或许她去的时候,我还来不及从国外赶回来。那可是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恶讯,以致我在后来的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感觉身置梦境。懵懵然地觉得一切安好,父亲还在。

父亲葬礼的话题,让我和她都纷纷跌入各自的思绪之中,不再说话。识趣的小狗,将我俩望了几眼后,舔了舔我的脚踝。跟她告辞的时候,我将住址告诉了她。我还告诉说,那是一栋父亲留给我的小屋。一个他在一早就为我准备好的,可以为我挡风遮雨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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