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补习中心面试兼职教师时，推开大门，见到一群活泼乱跳的小孩。我说：“他们真的很天真无邪。”院长说：“你只是还没看到他们的邪。”

面对的问题学生中，有一对姐弟，姐姐四年级，弟弟一年级。不确定是懒惰，还是学习障碍，两人从来无法专心上课，直到下课时教科书里一个字也没写上。姐姐只爱看漫画，弟弟只爱干扰其他同学、爱哭闹。有次弟弟哭着跟我说，他真的很讨厌上课，他希望再也不要来补习班。

新年前，他告诉我，他喜欢新年，因为可以拿红包，也可以给姐姐红包。我问他怎么会给姐姐红包，他说：“反正我会拿到红包，我就会分给她，这样她会开心。”

第一周上课，十几位学生围到我的身边对我展开身世背景调查，得知我已大学毕业，三年级的男孩问我有孩子了没，我说还没结婚，一群小孩露出惊恐的表情说：“老师，你已经很老了，为什么没有结婚？”人家总害怕长辈逼婚，我却被一群平均年龄不到10岁的孩子逼问有没有另一半、有没有担心自己的未来。另一个男孩问：“老师，你有梦想吗？”我说我比较注重实际的理想，再反问：“你呢？”他微笑着摇摇头说：“没有想过。”老师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的未来比我还长远呢。

有位男孩下课后来补习班，还得接着去跆拳道班。看他累得只能勉强睁开双眼写作业，用怜悯的样子问他要不先休息片刻。他问：“老师，除了读书，你有学画画、学钢琴、学跳舞吗？”以前的我对于这些才艺没兴趣，也没天份，小学学过舞蹈而已。他说：“所以你只会读书？”我答：“老师虽然只会读书，但我把书读得好。”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今的孩子，究竟都在承受着怎么样的期望。

日久便能看透孩子们的个性。一位一年级的女孩，特别聪明，能够在班上边做理解习题边把短文背下来。测验时，她发现同桌的速度比她快，竟然偷看并抄下答案，还夸耀自己的分数。

只能容许自己是最好的那个。补习班里也会让学生轮流当班长。有个女孩告诉我：“老师，今天她是班长，她说如果我放学后不要和她玩大富翁，就记我的名字。”下一刻，我见她跟隔壁同学说：“借我故事书，不然我会记你的名字。”

被威胁的孩子看着她说：“你是班长，可是你没有好榜样！”即使我当下立刻纠正她的言行，告诫她所犯下的错误，她却毫不在乎。教育孩子，刻不容缓。

院长曾说在补习中心里，必须先顾及孩子的安全，不让他们在玩闹中受伤，再来就是他们的品德修养，关乎他们将成为怎么样的人。一些孩子会在下课时帮忙整理课室，一些是为了小奖励、一些是不求回报。身为教师的朋友告诉我，只要身在校园内就让她感觉说话的压力，因为说错一句话，小孩却能铭记于心。在矫正孩子的心态时，常常不能立即说出我的想法，需要筛选正确的词汇，找出明确的观点，让他们明白我想表达的真正含义。然而，也有令我措手不及的时刻。

地球上最可爱的生物

给一位幼儿园的女孩复习英文时，门口站着一位阿姨望着我们。我问：“是你的妈妈吗？”她说：“我没有妈妈很久了。”时隔几日，一群孩子在我的面前说爸爸妈妈很疼他们，带他们到哪里玩、买了什么玩具给他们之类的。那位女孩忽然跑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说：“老师，我没有妈妈。”正当我想该怎么回应时，她却露出没有门牙的灿烂笑容说：“但是有很多人爱我哦！爸爸爱我、阿嬷爱我、姑姑也爱我，真的很多人爱我！”用力眨了一下双眼，一副刚炫耀完的模样，俐落地转身走掉。

有个男孩因为笔芯用完了，我给了他一支笔芯，然后五六个小孩也冲过来讨笔芯。我说在兼职结束前会给他们一人一盒笔芯，他们就常常暗示我说他们真的很需要笔芯。平时一份习题最快也得耗半小时才能完成，当我告诉他们只要完成一份试卷就能下课时，最慢的也只花了20分钟就提交。对于孩子，再小的承诺也必须兑现，而大多时候，一点正面的小奖励就可以激发他们的潜在能力。

即使小孩偶尔让人恨得牙痒痒，在我眼里，他们依旧是地球上最可爱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