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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19
卓振辉 ‧ 夜光龙
作者: kychia

我是学校龙狮团顾问,众多表演节目中,最喜欢“夜光龙”表演。这表演须在黑暗环境里凸显效果,于是场内的灯光必须熄上,只剩两处角落往舞台喷射的紫光灯。

每每白光熄灭萤光流泻,总想起大学时期做的生物学“萤光实验”。

想像一下,汪洋大海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生物该怎么确保自己不会迷路或“和大白鲨迎面撞上”?有的(比如水母)发展出通体发出“萤光”的机制,为黑暗照亮指明。乌漆墨黑的海底滋生出一丝丝温吞吞微光,如黝黑静谧的森林里,翻飞舞动熠熠生辉的萤火虫,让人沉默。

我从这些生物身上提取萤光原料(基因片断),通过份子生物学技术放进细胞里。显微镜底下,透过对基因片断的“开关启动”,细胞像沿海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那如此遥远,如此微观的世界里也同样呈现一片五彩缤纷,交缠灿烂,如梦如幻,仿佛前世记忆般的光影世界。

看见翻滚飘摇的“夜光龙”,这蕴藏已久的感动再次涌起。我在舞台前呆滞伫立。

话说回来,带团已有一段时间,我对舞龙表演的“鉴赏”能力尚有所欠缺。每当被问及,我也只能提出一些最为直观的,表面的评价论述(“不错,很好看”),一些我认为该懂的地方我全然摸不清其内在“是好是坏”的逻辑轨迹。当一个外人告诉我他觉得这里那里不对劲,我的反应是“天啊,你怎么看得出来?”,我浑然察觉不出。这是否该归咎于天赋不好,无法整理出一套合适的审美观?

我开始思索原因何在。

你是否看过一间房子的建立过程?如果你曾经每隔两三天去观察房子的建立过程,那肯定很烦闷枯燥。那些上上下下,奔走劳动的工人们,你为无法窥见他们心里的蓝图而着急。当一砖一瓦逐渐合并,房子终于搭建完成上色完毕,我们站在那里,不禁为之赞叹,即使有些瑕疵也打算忽略不计,全心沉浸在欣赏美丽事物的喜悦当中。

在龙狮团当顾问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一种后知后觉的感叹。

一开始看得云里雾里,因为心里没有一套可以称之为“样品”的参照物。当教练说这么练那样练,我得不出这么练那样练和舞台呈现效果的直接联系,就像无法从分子看出整体那样。这些动作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逻辑?为什么非这么不可?在一次次的课后练习,我开始尝试把自己的“鉴赏”能力提升。我把自己当作一个纯粹的外人来看,把各种动作综合,逐步地把对龙翻云覆雨,翱翔天际的惊叹重新找回。

心 神 合 一 才 能 舞 出 高 水 准

也就是说,还原自己对龙的“想像”本身。

舞龙的内涵是什么呢?简单来说也许就是在模仿龙。模仿龙的动作神情。舞龙,是重现中国古人对龙的向往和幻想。

可历史上谁又曾见过龙?龙这种生物的存在,不消说概率是很低的。

作为华族的标志性“神话动物”,即使是现在的我们或多或少在内心里对龙有所期盼,甚至有属于自己“朦胧”的天性印象。仰望天空,敬畏大自然的古人,他们身上这种内置性渴望肯定更为强烈。于是像拧不断的麻绳,龙作为文化标志往下传承了千万年。

你说,这经历了历史长河而不曾消散的巨大符号,信仰,能不让人为之动容吗?

那长空翱翔翻飞腾跃的神态,连皇帝也迷恋神往,不得不在黄袍上把龙放在中心位置。古人怎么会对一个大家想像里约定成俗,共同编制,幻想出来的生物,而不是世间的任何一个现成动物,拿来当作如此至高无上的膜拜对象呢?

耐人寻味。

也许,这是一个“想像力量远超于对现实的刚性描绘”的例子吧。

古人没有仅仅困于想像,而是将对龙的渴望,想像,理念,化作实体,用表演形式体现出来。龙一个眼神,一个翻转,一个云里畅游,都必须掌握其精髓,即使它并不存在于世上。把想像削尖,让现实里“作为替代品”的龙,得到极致的神形升华。

总结一番:舞龙,是对想像的文化传承。

教练说,把龙舞好那可不简单。唯有当舞龙人和手上的龙达成“心神合一”,才能舞出高水准。我的团员们正努力朝目标前进。

衷心祝福这群传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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