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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7/2019
【花踪热身系列/一】李宣春/谁需要一个文学家?
作者: 李宣春

问:作為文學的愛好者,你可曾有過哪個瞬間,懷疑過文學的作用?你對文學最大的懷疑是什麼?

那一年,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在双连坡的瞭望台上,望着面向中坜市区的夜景,哀伤地对同样也写作的友人说:“我不知道那座岛屿到底需不需要一个文学家?”这个问题里的“岛屿”,指的自然是婆罗洲。我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来自砂拉越的诗巫人;我渐渐开始意识自己是“婆罗洲来的人”。也许是那几年受了小说家们的“婆罗洲书写”影响,也许是自身阅历复刻了“由岛至岛”的轨迹,于是对自身的存在发生了困惑。到底我来自的那个地方需要文学吗?

离开马来西亚的前两年,才得了小小的文学奖项。在一众青年写作者之间,算是被辨识出来,被看见了;但我知道自己终究并没有值得炫耀的才艺,仅有平凡浮泛的思索;唯有像个工匠,日以继夜地把技艺磨练好,即使一再重复、单调地锻炼同样技法,我可以满有耐心地锻炼下去,直到体力不支为止。

那个夏天夜晚,温度降得刚刚好,晚风和缓地吹拂过来;校园里遍布的松树,卷起了绵延的松涛。慷慨的友人坚定而温柔地告诉我:“需要的,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需要文学家的。”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就此释怀,资质鲁钝的我,把话听着、听着,最后都收到心底去了。然而往后年复一年,我无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是为了要证实自己那个久远得快被遗忘的夜晚,对自己、对世界发出的疑问。

其实,岂止是一个问题而已,一个问题牵引出另一个问题,然后又另一个。“我未来要成为一位作家吗?”、“我的归宿会是那座我来自的岛屿吗?”、“往后我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生存下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只能一路没停过地写、读、看。阅读、理解和书写是最基本的能力,你自年幼掌握以后,就没人再可以将其夺走;但你可以选择怎样持续提升、精进,发挥细小或巨大的力量。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我到现在都还充满了不确定。

近期,看香港媒体专访几位因示威游行被判入狱的人士的文章;当中有学者教授,也有热血青年。文章里常有个细节引起我注意;记者问到他们在监狱里的日常都做些什么。几次都读到受访者说:“跑步运动、阅读和书写。”每读及此,我心里总会涌生怜悯、哀伤的感受。跑步、阅读、书写,这些事不也占据了我的日常的大半时光吗?失去了自由,而成为一座孤岛,文学、文章、文字,会令他们不感到孤单吗?然而,回望自己:我是否因为文学,而不知不觉成为了一座孤独的岛屿呢?苦笑,这些问句,终究会成为徒劳无功的思索吧。

回望那座我出生、我终将回归的孤独的岛屿,我未来会不会成为他所需要的文学家呢?此刻,我只知道:我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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