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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2019
【逆旅人】佛国在望/沈明信
作者: 沈明信

宋代词人李清照有一阕词,写她在海上行舟,抒发胸中苦闷:“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词人在云涛晓雾、千帆共舞的海面上,看到天际有大鹏鸟,驾御九万里风直上云霄,于是想乘此风而行,前往神人居住的蓬莱仙境。

这是文学的浪漫想像,回到现实,尼泊尔之行告诉我: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只在心中,心若确认了方向,则灵山就在不远之处。

我们在加德满都的特里布万国际机场(Tribhuvan Airport),遇到了传说中的大鹏鸟迦楼罗(Garuda)。这是配合2020尼泊尔旅游年,立在机场外的一尊塑像,人身鹏翼、金色晃耀、胡跪合十,背景衬以各国“欢迎”的字眼。

在这之前,我记得机场外立着一尊金色的佛像,如今被移走了,换上了大鹏鸟,让我有点惊讶。

自2015年,我已是4次到访加德满都。第一次是当年的地震灾后,佛光救援队前往赈灾,我随团报导,亲眼目睹满目疮痍的加德满都,也感受到余震的威力。

事隔3年再到加德满都,撰写一篇报导,追踪佛陀在2600年后仍遗留在世的亲族──释迦族(Śākya)。这才知道,从印度北方邦苍茫贫脊的荒野农村,再到加德满都古意盎然的老城区,有一批人世世代代以释迦为姓,自称是佛陀的后人。

他们的存在,开启了佛教弘法的另一章──血缘弘法:因为我是释迦族,所以要信仰祖先的宗教,也就是佛教。在世界佛教大家庭,以血缘之故信仰佛教,算蛮新鲜的,当中的曲折,确实引人入胜。

我的摄影搭档晓谦在一家跨国公司担任工程师,人文摄影是他毕生所好。佛地梵天的尼泊尔,人文景观非常浓烈,与我们非常契合。于是,约定再访。

2019年5月,当我们四度踏上尼泊尔,我请假暂离杂志主编的岗位,晓谦则辞去工作,返回家乡韬光养晦。人到中年,放逐于图片与文字之间,虽是某种程度的断舍离,却也背负人生转折的茫然。

遥望前路,我们想写一本书,但这本书的面貌要如何?单靠一己之力又能走多远?有很多难以抉择的事,需要勇气和毅力为前导。

因此,在机场遇见迦楼罗,就别具意义。

神话的源头,四海一家

与佛陀的安定徐为相比,迦楼罗充满了阳刚之美,机智、热情,是力量的展现。根据印度神话所载,它全身威光赫耀,羽翎丰美,身上的双翼展开,可达三百三十由旬(一由旬为八十里),号称众鸟之王。

一头神禽,各自表法。在印度教,迦楼罗为守护之神毗湿奴(Viṣṇu)的坐骑;在佛教,则为天龙八部之一,盘旋在佛顶之上为护法;在耆那教,它又化身为第十六代祖师桑提纳特(Shāntinātha)的护卫。

迦楼罗扶风而上,飞越世界屋脊,穿越时空鸿蒙,与庄周的〈逍遥游〉相呼应:“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迦楼罗,大鹏金翅鸟是也。

大鹏金翅鸟落户中国,宋代的女词人,于颠沛流离之中,一心与它随风而逝;堪堪到了清代,小说家大笔一挥,索性把它写成岳飞的前身。

往南而下,巨翼拂风,所向披靡,印尼及泰国将其定为国徽,与国祚共存。每每翱翔于南海之间,托着它双翼御风飞行的,一边是清真寺的宣礼晨祷,一边是阿兰若的巴利偈颂。

回到尼泊尔,迦楼罗转为恭敬。凡供奉毗湿奴的寺庙,殿外都会立着一根柱子,上头塑有胡跪垂翼的迦楼罗,胡跪垂翼,一边合掌一边说“namasté”。这是尼泊尔和北印度打招呼的方式,意为“我礼敬你”。

没有了佛陀的拈花微笑,换来的是大鹏金翅鸟热情洋溢的“namasté”,教人如何推却?

佛陀不在了,自有迦楼罗化身信心和勇气,一路引领你到灵山。

鹏举之处,佛国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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