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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2/2019
烟波江上使人愁/张雅芳(三马拉汉)
作者: 张雅芳(三马拉汉)

一个难得的周末,3天连假。我千里迢迢回乡探望生病的父亲。近年来,年迈的父亲反反复复进入医院,病情时好时坏。我的生活节奏跟着父亲的病情跌宕起伏。4个姐妹,就只有我嫁得远,不能常伴在父亲身边。于是,父亲成了我生命中最大的牵挂。

那一天清晨,外子和孩子送我到古晋码头。好久没坐快艇了,心里倒有些紧张。买票时,我特地选了一个在快艇上仓靠窗的座位,以便能欣赏窗外的风景。抵达码头,跟孩子一番叮咛后,我上了快艇。

坐在快艇的上一层,遥望远方,白雾茫茫,心里百般愁绪。以前回乡,我总是选择乘搭飞机。那时,大姐夫多忙都会抽空到机场接送我,20年不变。然而,自他在一年前离世后,再也没有人在机场外探头探脑地等着我下机,甚至帮我拿行李上车了。从此,每一趟回乡,总会想起那善良的大姐夫,心情却是那般沉重。

3个小时半后,快艇慢慢靠岸了。原来抵达泗里奎(Sarikei)了。我拖着行李,走上了岸。我朝着巴士站方向走去,好久没乘搭巴士了。上了一辆熟悉的婆罗洲巴士,摇摇晃晃了一个小时后,终于抵达老家门前。我按了铃声,巴士渐渐停下来。我跟司机一声道谢后,下了巴士。巴士呼啸远去,独留我站在路旁,望着老家,有一种游子返乡的感觉。

推开父亲的房门,父亲正看着我。我叫了一声“阿爹”,父亲马上认出了我。突然间出现在父亲面前,他喜出望外。他伸出那颤抖的手,握着我的手说:“是你啊,回来了。你不是在古晋吗?放假了?”。

父亲已经80岁了。家人总是说,父亲患有失忆症般,很多事,很多人他都忘记了。父亲这下能认出我,我实在是有说不出的喜悦。我紧握着父亲的手,叫他说出我的小名。我很期待。只见父亲摸摸胡须,眼睛盯着我,若有所思。他的嘴巴微微动着,似乎要喊我的小名却喊不出。这下子,我的心又跌入谷底。我不为难父亲。我也没告诉他答案。我相信他记得我。信任父亲,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嫂子说,父亲这一病,不大要吃东西,日渐消瘦。我递了一个古晋带回的包子给父亲,父亲原本不吃。但哄了哄,他开始慢慢咀嚼,可以吃下三分二的包子,也算不错了。

那天下午,我就在父亲的房间地板铺了草席,躺在父亲身边,听他说故事。父亲说起他以前在成邦江(Sri Aman)从事建筑工作的日子,父亲也提起母亲和他吃苦的日子。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4年了。说父亲忘记了很多事,但他对以前的事还有母亲却是念念不忘。每一趟回乡,他总是话当年。父亲口中的故事,我虽然听了一次又一次,却不觉得烦闷。

傍晚,在二嫂的协助下,我们帮父亲洗完澡。坐在床沿,我帮他修剪指甲。犹记得昔日,父亲的指甲都是等我帮他剪。他的指甲特别硬,每一回剪完指甲,他都会说:“终于闲空了。”这回他也是一样的反应。这时,我小声问父亲是否记起我的小名?父亲看着我,完全没障碍地说:“阿雅,怎么会不记得?”当下,我心花怒放。我对父亲的信任终于得到回报。

那两天的时间,我陪在父亲身边,煮面线糕,鸡汤配饭给他吃。少量多餐,父亲没抗拒,也很听话。只是在夜里,父亲总是静悄悄地起身。当我发现时,他已经站在门口扶着,真把我吓坏,因为父亲这一病,双脚无力,很容易跌倒。问他为何起身,他说找抓痒棒。那是他随身用品,没找到,以父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半夜,我翻了整间屋子,总算找到了。父亲拿着抓痒棒,才甘愿躺下。照顾老人,真的需要爱心、细心、耐心,更需要的是良心啊!

那一天中午,跟父亲道别叮咛后,二姐送我去码头。一路上,烟雨朦朦,咽喉啃了一块石头似的,离别的愁绪再次涌上心头。二姐和我坐在码头的亭子下,等快艇来。望着烟雾迷蒙的江面,加上雨点打在江面上,水波粼粼,不禁令人愁上加愁。当我看到一艘快艇渐渐靠岸时,心里越是沉重。哎,真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啊!

上了快艇,雨中看到二姐不停地向我挥别。

父亲,我最大的牵挂。是的,真正的孝顺不是祭祖,而是好好陪伴活着的人,好好对待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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