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大马印裔（上篇）：处弱势支援少‧淡文教育比华教艰难

但另一边厢，同样用母语授课的淡米尔小学教育，因为不同的环境氛围、不一样的经济条件、城乡差距等因素，其地位与精神面貌却有着与华小迥然不同的遭遇。

印裔学者玛里慕都（T. Marimuthu）就曾把淡米尔文教育，比喻为大马教育系统里的“灰姑娘”。他提出，坐落在贫穷园丘之内的淡小，因种种因素与局限，根本无法为印裔学生创造向上流动的机会。

长久以来，淡文教育一直是多源流教育中弱势、规模最小的一环。但循着淡米尔小学的办学轨迹，便可发现华教和淡文教育其实“同病相怜”，双方多年来一直共同面对国家教育政策下的种种限制与挑战，对于淡文教育的弱势处境，华社理应更加感同身受。另外，在许多课题上，淡小也会与华小共进退，例如近来在爪夷文风波和土权党挑战华淡小违宪课题上，淡小便与站在同一阵线“作战”。

淡文教育起源

英殖民规定园丘公司办学

淡文教育与华教的共同命运，可追溯至英殖民地时期的历史。19世纪中期以降，英殖民者在马来半岛，为满足开发锡矿和橡胶的劳动力需求，从中国引进华人矿工从事采矿活动，又从印度引进劳工从事橡胶种植。

随着时间推移，劳工落地生根，子女也有接受教育的需求。当时，英国殖民政府对华文与淡文教育采取“自由放任”的政策，不闻不问，却也不干涉社群内部自助兴学，最终造就独立后多源流教育的局面。淡文教育的命运，无法与这段历史切割开来。

淡米尔基金会顾问阿鲁穆甘（K. Arumugam）受访时表示，直到1923年，英殖民政府颁布劳工法令（Labour Code），规定园丘公司必须提供适龄儿童相关教育，政府再提供些许津贴，才确保了淡米尔学校的全面设立。

课本和师资均来自印度

当时，绝大部分淡米尔学校都开设在橡胶园、甘蔗园及可可园内。而城镇里的淡米尔学校，则是为铁路工人、医药助理等公务员子女所开办。其时课本和师资均来自印度，显示淡米尔族群对传统与文化的坚持。

阿鲁穆甘认为，母语除了是族群的根本和沟通的语言，也涉及个人在社会阶层的流动性——选择什么源流的教育、有能力掌握何种语言，往往决定了之后将衔接至何种教育与机会，可说影响深远。

他透露，曾经的淡米尔学校设备落后、素质低落，导致许多淡米尔社群家长对母语教育产生信心危机，而令入读学生人数下降。

印裔学者玛里慕都曾在1987年的研究中，说淡米尔文教育就像大马教育系统里的“灰姑娘”，引起印裔社会内部争论。

园丘内淡小素质低落

玛里慕都提出，坐落在贫穷园丘内的淡小，有着教育素质低落、基本设施不足和教科书质量差的难题，加上学生多来自贫困家庭等状况，根本无法为印裔学生创造向上流动的机会。他们毕业后仍然只能从事不需任何技能，或者低技能的工作，无法跳出世代贫困的轮回。

玛里慕都说：“一名园丘工人的孩子，未来或许仅能成为更出色的园丘工人。”

阿鲁穆甘说，“灰姑娘论”曾掀起讨论，而学校素质低落，学生成绩不佳，的确是从前许多印裔父母对淡小的普遍印象，“当时连印裔自己都不支持淡米尔文教育，认为淡米尔学校学生表现糟糕。”

但“灰姑娘论”也引起学者如桑迪兰（R. Santhiram）反驳，他提出淡小生学业表现差的缘故，要从学生整体的家庭结构与经济层面去思考。

阿鲁穆甘解释，早期的淡米尔学校，是园丘公司在英殖民政府的强制规定下开办的，一般只提供最基本的设施和资源。独立后，尽管整体环境有所提升，但许多设立在园丘里的淡米尔学校，仍面对师资荒、基本设施落后与教材不足等的窘境。

学习动机低落影响成绩

另外，有些家长将子女送到附近园丘的淡小，是因为无法负担送孩子到城镇中表现更佳淡小的费用，或因为接送方便，学校可以充当父母上班时的托儿所。这些父母亲经常忙于工作，对孩子学习期望不高，有时孩子为减轻家庭负担，早早就在园丘工作帮补家计。孩子失去时间本钱，学习动机低落，当然影响学业成绩。

“与其说是淡小生表现差，不如说是家境贫穷的学生通常会选择淡小，他们缺乏家庭学校网络资源，最终导致学习动机低落。”

换言之，表面上是淡小生成绩差，实际是淡文教育的教学大环境和家庭资源有限，背后联系着印裔族群的贫穷问题。

曾慧玲：淡小与华教受限制

在大马，淡米尔人和信奉兴都教的印裔占据主流，各别占了印裔总人数八成以上。不过印裔社会是多族群、多语文、多宗教、多庆典……的多元社会，无与伦比的复杂性和多元性，是否让印裔较难“团结一致，共同捍卫母语教育利益”呢？

社区导览组织“走街”协调人兼导览员曾慧玲，投入在印裔文化、宗教和历史的导览已有数年。她表示，淡小所面对来自国家教育和语言政策的限制，其实和华教类似，两者都可能面对拨款与学校资源不足的难题，但相比之下，淡文教育可从社区获得的支援更少。

她认为，从事园丘种植或处于城市边缘的印裔，普遍经济能力有限，而经济状况佳的印裔，通常并非受淡文教育，或未必来自淡米尔族群，因此无法像华社那样支撑起筹募教育发展基金的责任。

她补充，许多印裔在宗教上非常虔诚，部分社区资源也会分配给印度宗教建设和发展。

阿鲁仄万：淡小在逆境中成长

社会主义党副主席阿鲁仄万（S. Arutchelvan）指出，过去许多坐落在园丘的淡小，或因缺乏学生，或因工业发展与园丘转型而遭停办厄运，但淡小“还是在打压的逆境中成长”。

据他观察，许多城镇淡小都在提升各项教学资源、充实教学设备，有些印裔团体也发起运动，鼓励家长送孩子进淡小就读，如今检视淡文教育发展，可发现整体成果不俗。

淡小发展受华校模式启发

也是人民之声主席的阿鲁穆甘也说，因其自力更生与具竞争力，淡文教育正稳坚发展。他表示，淡小发展也受华校模式启发，如有些淡小借鉴华小做法设立董事部协助办校。

他担任顾问的淡米尔基金会一直以维护淡文教育为使命，是类似华社的董总般的存在。该基金会和大马教育、福利与研究基金会（EWRF）和大马儿童信息、学习与发展中心（CHILD）等其他关注印裔学生群体的非政府组织，一直致力于提高学生学习水平，减低辍学率。

他举例，淡米尔基金会借鉴美国做法，推出对象为父母的教育计划，让他们有能力成为孩子教育上的辅导老师。

就读淡小印裔生增加

阿鲁穆甘说，过去就读国小和淡小的印裔生各占一半，目前选择淡小的印裔生上升到约六成，约三成的印裔选择国小，也有少数约5%的印裔生到华小去。

他认为，淡小教育素质提升、国小太过伊斯兰化、师长由单一种族可能都是印裔家长更支持淡小的原因。

“淡米尔学校做得比过去好，现在很多中产阶级印裔父母会把孩子送到淡小就读，这不见得是政府（分配给淡小的）资源变多，而是印裔内部也在努力。”

“政府的承诺当然重要，但印裔群体内部的努力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