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议题剧情永不过时 · 跨族群剧团 有话要演

茜拉过后把观剧体验分享在东南亚媒体网站“New Mandala”，提及“聊天框中闪烁着相认的火花……我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数百人一同看戏，尽管大家都在线上，但本质而言仍是一种社交。”

她所看的这出《Zoom版伤害》，是本地剧团“即时咖啡厅剧院”（Instant Café Theatre）在疫情反复期间衍生的创作，沿用了2011年旧作《伤害》（Parah）剧本，启用相同的跨族群演员阵容，但在形式上有所创新，演员在各自的工作室或家中，隔空运用自拍和视讯会议软件Zoom方式直播演出。

故事以《连环扣》风波为灵感

故事以2011年的中五文学读物《连环扣》（Interlok）风波为灵感，讲述了4名应考SPM的好友，原本友情深厚，但就在印裔马赫士（Mahesh）拒绝学习《连环扣》——因这本书有歧视印裔之嫌时，4名异族好友必须直面他们之间的不同立场、感受，而无可回避地陷入分歧。

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剧团于去年7月完成两场生动的戏剧表演，最终有来自20多个国家的800多名观众购票观看。

改编《伤害》 原班演员阵容

剧场表演辟出线上播放的新战场，看似实务需要的背后，其实缘于这几名来自不同族群的剧场工作者，感到通过戏剧艺术回应时代现实的迫切需要——近年种族主义、仇外心理等在世界各地都成为议题，情况在疫情时期变得尤为严重。

当时行管令刚落实，曾在《伤害》中饰演茉莉（Melur）一角的巫裔演员法拉（Farah Rani），号召印裔剧场导演佐古卡塔斯（Jo Kukathas）、制作人陈子健等友人一同线上读剧，“透过之前的合作，我们已变成非常要好的朋友。”

重温剧本时大家发现，这出探讨种族议题是如何将各族友谊分割的戏剧，虽然在2011年写成，但无论情节、对白或剧本主题，总有地方能跟当下的大马社会呼应。

法拉感叹，可见时隔10年，大马的种族课题仍阴魂不散。

几经讨论，剧团决定打破陈规，将《伤害》改编为《Zoom版伤害》，采用完全相同的剧本，并找来和当年同样的演员阵容。

对曾在2011至2015年出演该剧7次的法拉而言，线上戏剧是全新尝试，若是一部演员也非常熟悉的戏剧，会较容易转化为Zoom演出。

许多事件总能和《伤害》内容相互参照

剧团开始紧锣密鼓筹划彩排，时值国会下议院复会，巫统华玲国会议员阿都阿兹的“太黑需搽粉论”引起众多非议，此一种族政治戏码，委实让法拉有一种Déjà vu（既视感）——2013年她彩排该剧时，时任首相拿督斯里纳吉也曾抛出“华人海啸论”的指控。

这些事件总能和《伤害》的内容相互参照，比如剧中一开始，马赫士就被巫裔好友哈菲兹连续以“吉灵”（keling）称呼，而哈菲兹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字眼对印度同胞非常不友善。

坐在一旁的佐古卡塔斯插话，“不幸的是，我感觉这出戏永不过时，同样的问题仍然摆在我们面前：身分政治、隐性的种族主义，还有那些不认为自己表现得种族主义的人。”

佐古卡塔斯：透过戏剧

与不同背景观众对话

除了是《Zoom版伤害》的导演，佐古卡塔斯也身兼剧团共同创办人、演员、编剧等多重身分；对热爱剧场的法拉、陈子健和实习生梅丽莎（Mellissa）而言，她也是亦师亦友亦同事般的存在。

2020年面对疫情和政治的双重危机，从业超过30年的佐古卡塔斯，似乎感觉自己要承担比从前更大的责任，因而选择重回剧场初心，透过戏剧讲故事的方式，和不同背景的观众对话交流。

她分享，《伤害》这个文本优秀的地方，在于每一个主要角色都是丰富的，同时亦能反映社会中的大部分人：有不谙华语的华裔家豪（Kahoe）、不会说淡米尔语的印裔Malayali人马赫士、有着“马来人不安”的男生哈菲兹，以及观念进步平等、充当友谊粘合剂的马来女生茉莉。

故事不复杂，但探讨的主题繁多，编剧还花了不少篇幅描述4人友情、家庭、梦想和个人成长等多方面的处境，每个角色都与我们的距离如此接近，也许就是你和我。

一些观众通过聊天框留言，或在线上讨论环节和他们说：“谢谢你们展示了我的故事。”

佐古卡塔斯说，“知道（剧场）给了那些故事通常不被讲述的人，留有空间，这很动人。”

启发思考带来情感触动

她认为，剧场表演要有真正的对话和交流，那就不能把观众拒在故事门外张望，法拉此时插话道：“所以佐最爱进行演后讨论了。”

佐古卡塔斯跟着哈哈大笑，然后正色说：“几乎每场演出后都有讨论环节……剧场会给观众带来思考的启发和情感的触动，我们不希望观众离开这个空间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想让他们也有机会对话交谈。”

她说，在整个戏剧观赏过程中，剧场不会主动告诉观众答案，即便对有些许隐性种族主义的哈菲兹，文本本身亦从未批判或赞同，而是让故事和观众的个人经历连结，自行为故事赋予不同的意义。

映后对谈时，有的观众往往会因为观点不同出现交锋，佐古卡塔斯反而认为是好事：“你不希望人们总是持有相同观点，人们是会有非常不同的观点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它有点像一个论坛剧场。”

演娜迪拉因故事敏感

梅丽莎一度无法入戏

面对尖锐而敏感的故事，有时不止观众难以代入，就连因为剧情需要而参与演出的演员也会想要逃避。

目前在国家艺术学院（ASWARA）就读的剧团实习生梅丽莎接着分享，她尝试导演该剧团另一出跨宗教戏剧《Zoom版娜迪拉》（Zoom Nadirah）的心得。

和《Zoom版伤害》一样，该剧沿用亚非言所著的另一剧本《娜迪拉》（Nadirah），剧中的穆斯林母亲决定改嫁给基督徒，这个决定让穆斯林女儿娜迪拉陷入尴尬与困扰。

相对于《伤害》写的种族课题，这个矛盾放在大马语境来说更加尖锐与敏感，因此一开始，饰演娜迪拉的演员完全无法入戏，“她来自幸福家庭……并且很讨厌这个角色，觉得这女孩怎么这么不尊重人。”

梅丽莎陪同演员感受角色，经过多番努力，有天演员突然哭了出来：“我感受到（娜迪拉）对母亲的愤怒。”

梅丽莎说，真正拥有同理的沟通，其关键正是如此：“她（演员）想要生活是完美无瑕的，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以偿，所以她必须舍弃一部分的自己，才有办法易地而处。”

陈子健力推寓教育于戏剧

寓教育于戏剧，不仅是剧团向来的理想，也是剧场负责人陈子健这次努力推动的目标。

陈子健表示，戏剧搬到网上，让他们得以触及不同背景、不同年纪的学生。观众除了大学生，还有秋杰街头书坊（Buku Jalanan Chow Kit）、沙巴的无国籍儿童、参加非政府组织生活营的中小学生等。

“我们的票价从5令吉到100令吉不等，它们没有不同，你可以买一张5令吉的票，然后放映给一群孩子看，没问题；但你也可以选择买100令吉的票，以支持我们。”

拟走入校园播映

“即时咖啡厅剧院”虽然满意这次崭新的尝试，但他们不甘心只停留在去年两场的演出，接下来他们计划带着预录好的《Zoom版伤害》，更多地走入校园，希望年轻一代也能从剧场得到触动和力量。

“文学和戏剧像是工具，让学生可以开放谈论，了解恶意和种族主义的存在，了解社会不平等，知道信仰和改教的存在。”

“我们的课本更多教导即成的事实，但戏剧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这是创造真正对话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