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是愛你”徵文比賽 | “無論過去多麼不堪 還是愛你” 一言 我們一起move on

哭，是你這年齡的專利。本能地，嚎哭一搏，邊哭邊喊：“媽媽回家！”。這就，聽話的媽媽就往家的方向跑去。而那句 “媽媽放學要來帶我回家” ，話始終還是卡在了喉嚨，咽不下，吐不出。你總覺得是喉嚨壞了，卻聽大人說，那是“頭殼還沒開竅”（福建話）。

表達和理解能力的不足，讓你的幼兒園生涯常是一個人的蹺蹺板、與白板上的壁鐘滴答相望。在這個喜歡分享和結伴的年齡，你也希望能與朋友分享你的孤單吧？

沾光學霸姐姐 失了影子

7歲的一言：

你常在姐姐口中聽聞學校的趣事，總好奇小學是個怎樣的好地方？至少，是個可以從幼兒園籬笆出來的地方，你心裡默默地期待著。穿上白衣藍裙後，你才後知後覺，生活只不過是從一片沙漠的邊界跨到另一片沙漠，仍是一望無際的一片沙。

與學霸姐姐同念一所學校，沾了點光，但也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XX的妹妹”，老師們都習慣這樣叫你。在充滿評價和攀比的環境裡，弄丟了自己的影子，在太陽底下也就沒有了玩的份兒。

“為什麼你跟姐姐不一樣的？要叫你姐姐多教教你。”

“你姐姐都可以，為什麼你不能？”

老師們的這些問題，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仍解不出個所以然來。你一定很困惑吧？同父母、同學校、同屋簷，怎麼姐姐就不像你呢？若姐姐像你，天天都是兒童節了喂！

討厭面對學習狼狽不堪的自己

10歲的一言：

“數學做麼只考37分！不是有教了嗎？”

“做麼抄也可以抄錯？眼睛看哪裡了？”

“怎麼會沒有看到題目，沒有做到這題？”

“你不要再講不能控制自己這種爛藉口，你就是不專心，都叫你要專心！要專心！要！專！心！”

媽媽拿著藤條蓄勢待發，你默不吭聲，等待一切的結束。只要是學習上的不足，你都會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靜候藤條的起落伺候。聽著空氣被劃破的聲音，心裡默默地數一……二……感覺自己就像被抽打的陀螺在地上打滾。不一樣的是，藤條的抽打併沒能使大腦轉得更快、學得更好，只是更深刻地記住了，這一次的失敗。

你哭，不全因是皮肉之痛，而是被挫敗感狠狠抽打的痛。你很清楚，家裡的寵愛榜是依據學習成績排序的。儘管你討厭面對學習時狼狽不堪的自己，但在這渴望被愛的年齡，你還是會逼自己一把。往往，事與願違，無法面對付出與結果不成正比的你，總把自己藏進被子裡，希望夢見彼特潘帶你飛出百葉窗，逃到夢幻島去，關上現實世界的這戶窗。

其實，這時候的你，只不過是需要一個願意陪你瞭解自己“到底怎麼了”的大人，是吧？

小學生涯 沒老師發現不妥

12歲的一言：

都說學校是另一個家。

乘法表背不熟，木尺敲手；考試分數不達標，粗藤打三下；水彩忘了帶，排排站，雙手貼牆，一個個小屁股瞬間春暖花開。小學六年的日子，偶爾領教老師的內功底子，是家常事。在你這年代，孩子被老師打，父母不會鬧上學校，多數都會說：“謝謝老師，我回家再打一輪，他才會記得！”

媽媽曾口出此言，所以想方設法把掌心的紅印吹散、把手藏進口袋裡、回家後穿厚一點的褲子，都是你恐懼的小心思。手心炙熱的紅印或會隨著時間消散，但皮膚有記憶，會記下了那個逐漸沒自信、害怕嘗試、害怕成功的小孩，直到成年。二十年後的你，在《童年會傷人》的書裡讀到了這麼一句解開疑惑的話：“再適當的體罰管教，都只會對孩子造成負面影響。”你這才明白，結痂多年的傷口，為何還會隱隱作痛。

2+6年的填鴨式教學、背多分的應試體制、名次導向的龍虎榜，你逐漸變成了籠子裡跑圈的倉鼠。雖這些年遇到的都是敬業樂教的好老師，但始終沒有老師發現你的不妥。

這，是8年學習生涯的一小遺憾。

中六意外發現“黃金學習時段” 

中學的一言：

依舊像丟失影子的彼得潘，再次來到姐姐就讀的中學。

好在中學是一片綠洲，沒有藤鞭管教，任你自強或自棄。自己找補習、自己處理交通、自己給自己交代。不一樣的是，爸媽沒再放大成績、也不再拿你跟別人家的孩子攀比，還給一片遼闊天空。有了天空和綠洲、有了自己給愛的能力、有了基本的讀寫和資訊搜索能力，你開啟了自我探索之旅。

從特徵的輸入到谷歌搜索結果，你開始對自己有多一點的同理心，也漸漸減少對自己的厭惡感。排除了自閉症、過動症、發育遲緩、計算障礙，你把焦點鎖定在“閱讀障礙”。但在這對精神疾病認知薄弱的年代，你想見專科的期望最終還是落空了。

欣慰的是，你沒有因此而放棄，開始上網搜索各種學習技巧：從燈光、姿勢、時間、環境、氣味、顏色、學科邏輯等方面做各種嘗試。在不斷嘗試、失敗、調整、再嘗試的循環中，你磨平了三角形的稜角，生活開始向前滾動。

你知道，先天的不足，後天的補足是唯一的出路。你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搭公共巴士的機會，因那是你最優的學習環境。儘管巴士裡又擠又吵有時又沒座位、停停又走走的，都不影響你背誦、解題、複習。備考期間，你會選擇到更遠的巴士站搭巴士，為的是爭取多一點的高效學習時間。

躲洗手間讀書

在家，你會帶著文具和課本躲進狹隘的幹用洗手間。蓋上馬桶蓋，放上課本，就是一張小書桌。盤腿對坐，就開始沉浸式的讀讀寫寫。悶熱的空間偶爾會讓你冒汗、喘不過氣，但為創造有效學習的環境，你有非一般的毅力。整天悶在洗手間裡，每小時出來透透氣，家人都覺得你讀書讀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了。

在中六那年，你意外發現自己的“黃金學習時段”偶爾會出現在凌晨1時到3時之間。而在這可遇不可求的神仙學習時段，你不會走神、思路清晰、讀啥啥進腦、解題不卡殼，人生好像就此開掛了！你大概也沒想過自己在學習上也有過人之處吧？為此，你日夜顛倒，定下了凌晨1時到5時的學習時間表。在寂靜的夜裡，咖啡過敏的你，給自己加了一杯又一杯的溫水。而這段日子的爸爸，也沒閒著——每天調好凌晨3時的鬧鐘，準點起床趕你去睡覺。

面對命運的不公，你想用自己的方式改變人生的軌跡。你把手伸進了幽谷，把自己從黑暗中拉拔出來。有了信仰的支撐、逆襲的勇氣，旋轉木馬不再能困住童年的你，你開始走出那失落的遊樂園……

不能過度努力 只能適度努力

大學的一言：

經中六兩年的不懈努力，恭喜你如願拿到第一選擇的大學和科系！大學緊湊的課程表和海量課業讓學習時間成本較高的你，最終崩潰了！慶幸的是，你是個勇於求助的成人。在大學輔導處的安排下，你開始約見精神科醫生。

第一次見面，醫生問了句“你怎麼啦？”

診斷出“注意力缺失症”

瞬間，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這二十多年來，沒有人對你說過這四個字吧？經過幾輪的診斷後，醫生說出了“注意力缺失症”這六個字。當下的你沒有傷感或否定，反倒鬆了一口氣。這些年的痛苦和無奈，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或許，早些被診斷，就能少吃一些苦吧？

定期的醫生預約，成了你大學生活的一部分。配合醫生的建議，狀況開始好轉，而你也開始接納自己的不足，坦然以對。儘管如此，待己以嚴、過度努力已成了你的生活習慣。大二考前的熬夜備考、趕功課，讓好轉的狀況又降到了原點。

“你不能過度努力，可能會導致反效果。”醫生的一字一句，擊垮了你內心的小巨人。你撕心裂肺地在心裡憤憤不平：“先天的不足我已經不能改變了，現連後天努力的權利都要被剝奪嗎？”

自此，適度努力，成了你生命中最不想面對，但最重要的一門功課。

用文字與過去的你敘舊

一言：

文字就是家，是安放心的地方。所以，我選擇用文字，回到過去與你敘敘舊。

三十多年後的我，每每想起你一人經歷的種種，總對你有滿滿的虧歉。總想回到三十多年前把你抱在懷裡說：“一言，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回到二十五年前摸摸你的頭給你安全感、回到二十年前陪你瞭解自己“怎麼了？”、回到中學時代陪你探索學習法、回到大學時候陪你在醫院空曠的走廊上等醫生……想回到過去告訴你：“無論多麼不堪，還是愛你。”

而現在的你，也就是現在的我，比以前更有能力了——更有抗挫力、自愈力、陪伴和愛你的能力。雖然在生活打結的時候，偶爾會想起以前的你，歸咎於過往的種種塑造了今天的摸樣。但，身為清醒的大人，不甩鍋給過去，直面內心、承接住自己，是我一直在努力的事。我想，你是知道的。

現在偶爾跟爸媽聊起以前的你，總會發現，他倆雖用了不完美的教育把你拉扯長大，但那已是他們竭盡所能、毫無保留的愛。媽媽說，你剛出生的時候長得特別醜、不怎麼討喜、學講話比別人慢、到了該吃輔食的年齡還不會吃粥，一天要喝36勺的牛奶粉……爸爸為了賺奶粉錢，都瘦了一圈。

幼兒園的那段日子，媽媽說她都在巷子喂蚊子。見你不哭了，才安心回家；習慣了姐姐們的優秀，第一次遇上你這“慢一拍，學不會”的小傢伙，確實讓他倆不知所措。神也問了、豬腦也餵了、教也教了、打也打了，在教養路上孤軍作戰的他們，也吞了不少委屈。如此看來，寵愛榜也只是你個人偏激的想法，而始終沒放棄你的爸媽，還是愛你的。

在戰亂時期長大的爸媽，也是被阿公阿嬤從小打到大的。或許，他們也還沒來得及處理童年的創傷，就長大成人，當了你的父母，不自覺地複製了原生家庭帶給他們的傷到你身上；或許，

在他們內心深處，也困著個受傷的小孩？孩子是來幫助爸媽長大的，爸媽是來幫助孩子成長的。共同成長，或是親子間最美好的關係吧？

王小波說：“人一切的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正因如此，正視痛苦、揭開傷疤、留住養分、與之和解，我想要讓我們有不同的人生選擇。

一言，寫這封信給你，正是因為我想要完整自我、往前move on了。

來，我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