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築跡｜丹絨亞路水上屋的過去與未來

當時丹絨亞路的治安良好，鮮少發生搶劫或偷竊案，甚至家門忘記關上，也不會有意外發生。每當晚餐準備時間，因為房子間隔很靠近，有時候幾乎可以靠嗅覺就知道鄰居今晚的晚餐吃些什麼菜餚。也因為空間隔音效果不佳，只要說話聲量稍微大一些，就可以聽到鄰居的家事。過年時，鄰里關係特別好，每家每戶都分享各自籍貫的佳餚美食，物質雖匱乏可是充滿人情味，令人懷念。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媽媽回鬥湖照顧生病的外婆，就將我和姐姐託付給住在丹絨亞路水上屋的祖父照顧。

住在水上屋其中一個消遣便是垂釣或撒網捕魚，如果當天有漁獲，我們便能享用豐富的海鮮餐了。我時常以麵粉團作魚餌，釣到一尾尾的小魚，這時我就會送給鄰居阿媽熬粥或煮黃姜魚湯，味道極鮮，讓人回味。記得有一次，祖父陶醉在捕魚之樂，忘了到橋頭接幼兒園放學的我回家。祖父雖然是傳統的華人，可是在他身上感覺不到重男輕女的觀念，他疼我愛我，即便因為忘了接我而被我嘀咕幾句，祖父還是笑口盈盈說：公公明天不會忘記，第二天果然看見祖父撐著雨傘接我回家。即便當時物質匱乏，曾經住在水上屋的體驗，確實是千金難買的歡樂時光。房子是個沒有溫度的空間，但最重要的是家裡有我們愛的人，讓我們找到生存的意義。

屢遭火神光顧的移工部落

由於是簡易的木結構，加上設施老舊，存在許多居住安全問題。大部分本地居民已搬到陸地居住，剩下的水上屋多是外勞，他們因為亞庇旅遊業及海岸漁業的興盛，為了謀生而臨時居住。部分外勞實際是在沙巴的離島工作，僱主租賃水上屋讓員工居住。大部分外勞有工作準證，一般循規蹈矩，但也有部分外勞是偷渡客，混居於此，每當執法人員在深夜突擊檢查時，他們會罔顧生命安危，跳進黑漆漆的大海，避開執法人員的追捕。也有些業者為了配合政府城市規劃，以及結合地方特色的旅遊發展，也將水上屋轉化成民宿及度假屋、餐館及咖啡屋、各式各樣的小商鋪等，成為許多遊客來到亞庇的私房景點。

然而，水上屋的火患問題一直困擾著當地社區，每年因為各種原因導致水上屋連環燒的現象逐年增加。根據沙巴州政府在2023年10月18日的報告，2022年整個沙巴共有908間水上屋燒燬，是2021年250間的2.6倍。由於水上屋用橋相連的特殊結構，加上木結構易燃的特性，導致火患發生時救災困難。所以，丹絨亞路水上屋發生火患的幾率是非常高的，這不僅侵蝕這個社區獨有的建築聚落特色，同時也給相連的社區環境帶來恐懼和壓力。現在亞庇的水上屋已經越來越少，政府和民間不太可能也沒理由再建造，要採取措施保護這些順應歷史的臨時住屋也沒有必要的正當理由，剩下的更多是留在當地人的記憶。

水上屋的精神嚮往繼續延續

水上屋承載的休閒魅力特質，雖然帶著當今房子防火、穩固和機電功能的缺陷，但仍然是人類心靈嚮往簡單，享受放鬆的一種居住形式。水上屋的形式是沙巴當今許多奢華海上度假村的原型，這種形式成為了全球許多旅客享受舒爽海上假期的嚮往。這無疑和有許多隱患的外勞臨時庇護所形成強烈的對比。時過境遷，如今水上屋已經轉型成另一種形式傳承在大眾視野。

從水上屋的過去與未來，我們已經意識到沙巴城市的可持續發展需要與時並進，但如何做到人文環境與社會經濟發展協調，同時也要保障安全和衛生，這對當地政府和民間來說挑戰非常大。如果無法在旅遊城市發展中將當地的精神和傳統延續，我們也會同時對亞庇這座城市純粹的自然和質樸生活失去了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