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家.特朗普vs病毒研究：把科学推进历史倒车

特朗普的做法，却是以政治干预科学发展，对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科学独立性、数据透明等政策制定，所带来的灾难性破坏，是无可预估的。

特朗普和科学界的对立，从他第一个总统任期开始，就已经是“举世震惊”。

基于他个人对科学的偏差观念和错误认知，这种对立体现在白宫的多个政策层面，包括此栏多次提及的科研资助，以及气候变迁立场、公共卫生政策等关键议题。

5月5日，这位美国总统再有新搞作：签署行政命令限制“功能增益”（gain-of-function）病毒和其他病原体研究，并停止在某些国家资助这类实验。

这类“功能增益”实验，主要旨在通过基因改造，以增强病毒（或其他病原体）的某些特性；其最终目的，是迅速研发疗法、检测等应对方案，以让科学家防范下一场大流行的发生。

由于此类研究存在潜在风险，科学界普遍上对“加强管制”是没有异议的，但却不认同特朗普的“全面禁止”手段。

根据白宫的说法，没有任何此类实验室能避免泄漏，从而危及全人类，而2020年开始蔓延的疫情，就是因为中国实验室泄漏事件而引起的。

对特朗普来说，疫情“铁定”是武汉病毒研究所一项功能增益试验泄漏而惹的祸。

今年4月中，白宫把原本提供有关疫情科学讯息的官方网站Covid.gov废除，并删除里头所有有关疫苗、治疗方案、病毒检测的内容，改推出一个名为“实验室泄漏：新冠病毒真正起源”的新网页（“LAB LEAK: THE TRUE ORIGINS OF Covid-19”）。

该网站第一句话，就攻击美国国家过敏与传染病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Allergy and Infectious Diseases）1984至2022年前所长福奇博士（Dr.Anthony Fauci），说他蓄意推动“病毒自然起源”叙事。

作为一名曾担任2021至2022年总统首席医疗顾问的知名医学科学家，福奇是国际科学界的重要人物。他的地位，可以从2008年美国布什总统授予他“总统自由勋章”（Presidential Medal of Freedom）看出。这是美国最高的平民荣誉。

但特朗普却不认为他是什么人物。

该网站首页也强调“武汉病毒研究所”是祸首，同时直指“几乎从所有科学角度来看，如果存在自然起源证据，早就应该浮出水面，但至今仍没有。”

首先，“证据早就该浮出水面”这句话，很明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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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不符合事实、也不理解科学发展方式的。

历史告诉我们，确认病毒起源的过程，是复杂、漫长、艰难的。

2003年SARS疫情14年后，科学界才找到携带SARS-CoV全部遗传基因的蝙蝠种群；1976年爆发于刚果和苏丹的埃博拉（Ebola）疫情的起源，到目前也都还是个谜。

从流行病学角度来看，新冠疫情初期病例多在华南海鲜市场，这和过去动物源性爆发的SARS或MERS传播模式一样：大量的野生动物商业买卖。

作为分子遗传学科研人员，笔者会从病毒RNA遗传物质做出分析。诸多方法中，“分子钟”（molecular clock）推断显示，演变出各种变异株的病毒“最近共同祖先”（the most recent common ancestor），是发生在2019年11至12月的中国湖北省（引2021年3月《科学》期刊论文）；分子钟分析也显示武汉华南市场是源头，当时确实存在人畜共患溢出事件（见2024年9月《Cell》期刊论文）。

大量基因组研究也发现，该病毒基因组特征符合自然人畜共患（动物传人）病毒的传播路径，而且其基因组与蝙蝠冠状病毒高度相似，更没有明显基因工程的人工设计痕迹，而是比较偏向自然选择的进化特征。我们理解目前自然起源论尚未有“铁证如山”，但这些传播模式都和过去MERS和SARS的爆发模式相一致。

相对于实验室泄漏论，自然起源论（在自然环境中通过病毒进化形成、自然溢出传播到人类）仍是更为科学、合理的解释；相反的，我们完全没有基因组或任何科学证据，能证明病毒经过实验室操弄而泄漏。

部分政治人物、网红、媒体、公众各种带有偏见、恶意的瞎猜，只会对社会带来娱乐性效果，但同时也制造反智社会效应，对民众只有坏处。

科学发展是客观、理性、渐进、缓慢的，不是政治口号，也不是政治斗争工具。

特朗普的做法，却是以政治干预科学发展，对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科学独立性、数据透明等政策制定，所带来的灾难性破坏，是无可预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