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会后悔与美达贸易协议吗？

千万不要轻易许愿，万一实现就麻烦了。随着美国在世界各地的贸易伙伴都急于与特朗普政府谈判达成交易，这句古老的谚语也随之浮现在我的脑际。有4个国家已经达成了协议，而最新一个达成协议的印尼或许也会是第一个对此感到后悔的国家。

美国发布了一项复杂的分级关税体制，包括对纺织品和鞋类等劳动密集型商品征收25%关税，对涉嫌“转运”或含有中国产成分的商品征收40%关税，对铝、铜、半导体元件和药品等所谓“战略行业”征收50%关税。金砖国家（包括印尼）的出口产品还需额外缴纳10%关税。各国还可能面临反倾销税，这些关税通常很高，受政治因素驱动，而且还可能反复征收。

虽然这些措施对美国进口商和消费者伤害最大，但也大大增加了出口商的不确定性。而印尼与美国签订的、保证印尼对美出口产品在2029年之前不会面临超过19%关税的新协议似乎减轻了这种不确定性，为抵御特朗普的关税升级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护。印尼现在可以放心自己免于面临中国所遭遇的那种极端关税。

印尼政府认为这么一份协议至关重要，因为尽管对美出口仅占印尼出口总额的9.9%，但双边贸易关系的意义却远大于此。他们指出印尼对美国的出口产品（包括服装、鞋类、家具、橡胶产品和集成电路）都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因此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

可能仍受更高关税影响

但这些行业可能仍然极易受到更高关税影响。目前尚不清楚这个19%上限是否适用于所有印尼出口产品，也不知道某些产品——尤其是含有中国投入品的产品——是否仍会被征收更高关税。无论怎么说19%的关税都是非常沉重的负担，而且印尼还同意不对美国商品加征关税。因此该协议充其量只是减少了损失，并未带来收益。

此外，据报道印尼为了确保这一可疑的胜利而同意购买50架波音飞机并承诺进口价值150亿美元的美国能源产品（占印尼能源进口总额的近40%）和价值45亿美元的美国农产品。但许多重要问题仍未得到解答。这些采购将如何融资，融资条件如何？规格、单价和交货时限是什么？谁来监督采购，又如何确保透明度？

最重要的是，哪怕这些交换仅仅是政治姿态，它们最终也可能造成经济损失。鉴于波音公司近年来面临着一连串的质量和安全丑闻，使用该公司喷气式客机可能会给印尼各大航空公司带来相当大的风险。而进口美国农产品则有可能损害当地农民的利益，违背对东南亚国家联盟以及其他贸易协定的承诺。

该协议可能会在其他方面影响印尼的贸易关系。印尼已与澳洲、中国、印度、日本、纽西兰和韩国等几个主要合作伙伴签订了全面贸易协定，同时即将完成与欧盟的协议，最近还启动了与阿联酋的谈判。如果美国企业获得了优惠待遇和零关税市场准入，那么这些合作伙伴可能会质疑印尼对公平竞争的承诺或要求与之相当的条件。

印尼试图平衡与美中关系

除贸易外，该协议还有可能侵蚀印尼精心维护的战略中立立场。印尼一直试图平衡自身与美中两国的关系，但这项协议可能会被视为向美国靠拢，使印尼面临不断升级的选边站队压力。

虽然印尼在政治上越来越多地与一个强国纠缠在一起（这将带来深远的经济和战略后果），它也面临着在经济上依赖另一个强国的风险。在过去10年间印尼与中国之间的贸易额增长了一倍有多，反映了两国经济关系的不断深化。印尼主要向中国出口商品和加工金属，尤其是镍、钢铁、矿物燃料和植物油，同时也从后者进口高价值的机械、电气设备、车辆和塑料。

面对与世界两大强国之间充满挑战的贸易关系，印尼政府寻求贸易保证的做法值得称赞。但是该国与美国达成的协议缺乏清晰度、透明度、互惠性和战略眼光，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象征性的，只能略微降低短期成本，而从长远来看则或许会对经济甚至地缘政治造成破坏。

有3个紧急措施可以帮助避免这种结果。首先，印尼政府必须要求美国全面澄清19%的关税上限：印尼的所有出口商品是否都不受特朗普对特定行业分类的影响，或者该协议的真正成本是否隐藏在细节之中？其次，印尼当局应公布其采购承诺的全部细节——尤其是购买波音飞机以及美国农产品和能源产品的承诺——以便对这些承诺的财务影响和战略价值进行评估。

最后，印尼必须重申一个以多样化、基于规则的协议和地区领导地位为基础的长期贸易战略。最重要的是它需要制定一项避免过度依赖任何单一合作伙伴的战略并在日益两极分化的全球经济中保持自主性。惟其如此，印尼才能确保在华盛顿的握手不会变成在国内限制自身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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