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玮.“换首相”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药方

首相有支持者也有反对者，允许集会体现了言论自由。但若将“换首相”视为解决一切问题的方式，这种想法未免过于理想化，甚至缺乏理性。

近期，美国爆发反对特朗普“独裁统治”的街头示威，反领导人风潮延烧至大马，反对党国盟发起“倒安华”集会。集会前，网上有不少言论，比较了大马现今与历任首相。

有人支持现任首相安华（2022年至今），有人赞赏纳吉（2009–2018年）的经济政策，有人肯定慕尤丁（2020–2021年）在疫情期间的应对，也有人怀念依斯迈沙比利（2021–2022年）的稳健风格，或感激敦马（1981–2003年；2018–2020年）将大马带上国际舞台。

作为偏理性的人，我更倾向让数据说话。但要用数据评断历任首相施政表现并不容易。指标纷繁，有人看GDP增长，有人关注贫富差距（Gini系数），也有人重视物价变化（CPI），究竟该怎么看才合理？

著名经济思想家瑞·达利欧（Ray Dalio）研究百年数据，归纳出国家兴衰的关键维度，包括教育与创新、生产力与竞争力、储蓄与投资、货币与通胀、贸易与全球地位、金融与财政稳定，以及社会结构与稳定。

但有了指标，另一个问题是时间。比如说，马哈迪在任内辞职引发政治动荡，慕尤丁接手时局势不稳。慕尤丁在疫情期间派钱救市却推高债务，如今债务压力落在安华身上。

一个更公平的比较方式，是撇除反映过去情况的“滞后指标”（如GDP和通胀等），改看能预示未来的“领先指标”。这样，比的不是你当时面对什么，而是你为未来做了什么。

达利欧认为贸易是国家兴衰的关键。根据全球竞争力指数（WEF GCI），2015–2018年间（属纳吉时代），大马与贸易相关的排名从高点第18位滑落至第23位。从这角度看，排名下跌与“纳吉是经济高手”的说法形成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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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哈迪到慕尤丁，再到依斯迈沙比利，竞争力指数持续下滑，从第23位跌至第32位。2022年底安华上任后，指数走势波动：先升后跌再反弹，2023至2025年排名分别为第27、第34和第23位。在众多首相中，安华可说是唯一一位在各项指数上力挽狂澜者。

教育是达利欧强调的关键维度之一，世行数据显示，大马在纳吉时期对教育的GDP占比一度高达6%，虽在后期略有下滑，中位数仍维持在约5%。此后历经三任首相，始终未能回到这一水平，2022至2023年间更跌破4%。从历史占比来看，近期的教育优先度仍不及纳吉时期。

在大马，贪污腐败一直是热门议题，也是达利欧所强调的国家兴衰维度之一。纳吉执政九年间，大马的表现先升后跌，离任时全球排名从第47位滑落至第61位。

马哈迪接任后，一度回升至第51位，但随后再次下滑，包括慕尤丁和依斯迈沙比利时代也不例外。到安华上任时，排名已落到第61位。在他执政期间，排名有所改善，并连续三年维持在第57位。

这可以有两种解读：一方面，尽管现任政府大力打贪，指数改善幅度有限；另一方面，尽管有人质疑政府“打击政敌”多于“打击贪腐”，但这类情绪未反映在数据中，整体表现仍优于历任首相。

2018至2022年间，大马四年换了五任首相，各首相任期短，数据难以全面反映他们的施政表现。但数据传递出一个讯息：无论是国家竞争力还是清廉度，国家的进步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从民主角度看，首相有支持者也有反对者，允许集会体现了言论自由。但若将“换首相”视为解决一切问题的方式，这种想法未免过于理想化，甚至缺乏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