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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裕全

11月前
12月前
1年前
1年前
诈骗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但凡像我这种善良老百姓,总会在歳月静好时接到诈骗电话,发现世界并没有遗弃我,千里一线默默等候、伺机掏空我的爱情,而爱情即等于金钱。可我自小天赋异禀,八字携带受惊命格,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起手式罐头录音,便变形金刚般启动中央警戒防卫系统,唯此次尚有玩兴,便用奢侈的美国时间来和他周旋。 我佯装迷途的羔羊,在撒哈拉大沙漠失联彷徨,视对方为唯一漂来的救命浮木,一路抛头颅洒狗血将戏精的本质发挥得泣天地恸鬼神。往来拖磨一阵,终于卸下道德的贞节牌坊,亮出擎天柱的离子枪能量斧将对方去皮剔骨,剜肉除筋。 童年的我们一路在受骗中长大,而关怀体贴的秉性,也是在成长过程中,和大人的狡滑心眼一起发展出来的,只是岁月会让我们增长对这类人的复仇。 过去的族繁不及备载,那是我新近记得的一次人格不道德,却不觉此身修行自此破功而愧疚,反之获得锄暴安良无形的正义勋章,既然上帝负责原谅与救赎,那总该有人在这之前以小班长的身分代替祂进行惩罚。 现实里,我们太需要这些不妥协的小奸小恶,才能抵御眼前更恶浊荒唐的大崩坏。 然而,要秉持良善自由意志不遭践踏,又要从反道德中走钢索加持身心灵平衡,三岛由纪夫这本《不道德教育讲座》,堪称“厌世”一词出现之前,最具负能量疗愈的作品了。 谈三岛由纪夫,就会想到他在1970年11月25日,带领4名“盾会”成员前往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挟持师团长要求军事政变那件事。 那该是他生命最郁卒的一天,倒楣透了,因为他向来以为独步海拔无瑕的理想——死守日本武士道精神,愤慨日本社会二战后加速西化和主权被美国践踏——却遭遇冷场,没人按灯转身,最终含恨切腹自杀,以武士道的血路为自己送上最后一程。 再谈三岛由纪夫,这个在世上只活了45年的才情洋溢的男人,总让人耽溺于他唯美的《金阁寺》、《潮骚》、《假面的告白》和《春雪》,却似乎少有人谈及这本满嘴悖逆道德、怂恿他人扬恶使坏的机智文字。 在一片崇尚文字高度纯洁的文学作品中,《不道德教育讲座》的批判与反讽、诙谐与似是而非的伪逻辑辩证,处处显得病态破格又脏兮兮。因为他毫无遮掩的将现实里人性的馊味,装在透明的盘子里,葱花芫荽也不撒的就直截了当端出来。以他敢爱敢恨敢死的性格,这样粗鲁醒脑的文字,怎么看都像身边那些干天干地干命运干社会却无害的朋友的寻常嘴炮。 于是在这本读(毒)物里,三岛由纪夫教我们:清纯的高中女生应该和陌生男人一起去酒吧,以伪早熟的青春年华撩拨大叔的悲哀苦涩;人应当尽量说谎,所以华盛顿砍倒父亲的樱桃树后要打死不承认,未来才能克服勇敢行动时恐惧的牵绊;学生应当打从心底瞧不起老师,若不曾这样做过,那么这种学生长大后绝不会有什么出息,因为往后人生遇到的其他成年人,通通都比最恶质的教师要难缠好几万倍;一个人在自杀前应当尽量制麻烦,因为自杀原本是一种自我实现,但如果想到死亡将造成别人的困扰,自杀的意义就逐渐消失,最后便懒于付诸行动…… 三岛由纪夫说,心理健康的人,究其本质就是不道德的人。而人必须减少自己的善良秉性,才能免于诱惑。书里每一章节读起来都太像往脑髓爆灌安非他命的邪教宣言,让人头皮发麻坐立难安。这本书原是三岛由纪夫1958年在日本《明星周刊》连载的69篇散文随笔,翌年才发行单行本,算算距今也已一甲子歳月过去,即使现在读来仿佛看见一个愤青站在屋顶向世界比中指,但其思想病毒已不强、也好像无害了。 然而,请相信我,不要被三岛由纪夫骗去,世间还是美好的,良善蕴藉其内,形诸于外,很多时候总是被恶道德雨打风吹去,唯一能做的,便是壮大良善的分母,让不道德与邪恶的分子,小得像鼻屎,抠一下就没了。
2年前
有一次,不晓得什么原因,父母亲吵架。母亲气噗噗的不煮晚餐,一个人坐在屋后的芒果树下,对着空气骂骂咧咧的嚷,要和父亲离婚。 琼瑶电影我是看多了,但“离婚”这个词从母亲嘴里蹦出来,倒也让人吃惊。 我常想,爱情从来都由不得人定义,而是一次又一次血肉实例。母亲是爱着父亲、爱着这个家的吧?才会让脆弱的自己不停的受伤来和父亲或这个家产生连结。而父亲身为一个爱情的征服者/破坏者,总是借由每一次的修复/镇压,来巩固自己在爱情里的地位和价值。 晚年,母亲不止一次说后悔嫁给父亲,那是在父亲锯脚坐上轮椅之后的事了。母亲败部复活,以言语还击,稍稍挽救了人生的局末点。 我不切实际的想,如果当年母亲意志够坚定,说不定真能离婚成功,以优雅的姿态老成伊丽莎白女王二世。 然,现实生活里像他们这种相怼到老白首不分离的怨偶,不计其数。或许是对爱情的思考不够周详,于是才不明所以、傻傻的原谅了对方。 丹尼尔·琼斯编的《现代爱情》这本书,就收录了一篇黄昏之恋,说的是两个年龄加起来共150岁的老人,在生日派对那天宣布订婚,一年后结婚的故事。婚后他们不间断的约会,心中除了彼此死去的另一半,都还有一个新的位置容纳对方。生活中什么也不用做,孩子都已经中年,他们只负责童话故事里王子与公主最后的章节,呼吸空气里的花香,专心相爱就好,走到人生的终点前,再让自己的心小鹿乱撞一次。 两年后,82岁的老王子癌末过世,悲痛的老公主万般不舍,但她为岁月证明所有的遭遇都是祝福,青春情爱即便奇迹似的发生在理当免疫的老人身上,也能超乎意料地丰沛慷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也不及此生最后两年的灿烂烟火。 《现代爱情》是美国《纽约时报》历时十余年、集结了热门专栏里42篇关于爱、失去和救赎的真实故事。如果这本书纯粹描写爱情的美好,像无菌橱窗展示,就肤浅了。但就因为它真实,落入凡尘沾染了柴米油盐,就值得让人屏住呼吸做一个旁观者,看爱情的天秤如何同时肩负不朽和痛苦。 爱情是人生的无尽藏,每个人都可以从那里挖掘出不同的东西,包括灵魂这虚无缥渺的重金属,它让生命感到疼痛。在这本令人颤栗的爱情故事里,我读到长期为精神抑郁困缚的母亲,在一次办公室提早关门那天,把桌面收拾整齐干净,开车回家,为自己煮一杯土耳其咖啡,然后在车库上吊。女儿放学回来,找不到母亲,打开通往车库的门,当下停止了呼吸。从此母亲的幽灵一直寄居在女儿的身体里,直到20年后她分娩的那一刻,还在怀疑,母亲的梦魇会否和她的下一代重叠? 也读了心力交瘁的妻子陪丈夫去医院动变性手术:切除喉结、移植乳房,之后再做阴道重建……内心的挣扎与惶恐。当丈夫被推出手术室,仿佛人生轮回了一次,成了下辈子的女人。而自己的身分也开始改变,成了拥有一个跨性别女性的妻子,过着一个屋檐下的“两妻生活”。 太阳升起,彼此抵达异地的第一天,妻子重新为先前还是丈夫的妻子戴上婚戒,仿佛立在神的面前许诺,以爱之名,相互跟对方说:我愿意。 爱的关系里没有坏人,有时它像一个坏掉的词被放错了位置;有时像恶俗的玩笑Touch & Go,来过却又去到别的地方;有时它全然隐形无法察觉,却又处处导电至通体发热发亮。 即便是一颗石头,如果有爱,也都能和自己磨擦逼出火焰。 知道脆弱与痛苦必先抵达于爱,也就不难理解,为了走到神的允许之地,这万物之心,诚恳念着,它必能呼唤我们的名。因为一辈子很短,只够从人海里打捞出对的一个人。
2年前
生于1941年1月5日的宫崎骏,今年81岁了。 而那只在夜里擎伞腾空旋转、御风飞翔的totoro,也在记忆的宫殿里活了34年猫龄。 现实生活中我没有养宠物,但床边若有一只迷你龙猫陪我入眠,将会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唯有在睡着的时候,大人才会变成无害的小孩,连天使都会忍不住帮他盖被。 宫崎骏给人的印象,不外乎一头浓密雪染似的白发,和自鬓角绵延而下无缝接轨的络腮胡,整张脸完美的圈起来,成了八方眼光投射的靶心;再搭配鲜明的黑框眼镜,招牌工人围裙,若不想成肯德基上校也行,他这个模样,确实般配和蔼可亲的爷爷人设,完全是人间行走的龙猫。 然而,书是一切崩毁的开始,当我翻阅《天才の思考》后,才发现O型魔羯座的宫爷爷,根本就是一个穿着动漫神话外衣的恶魔。 《天才の思考》是吉卜力创始元老铃木敏夫所著,记录他与宫崎骏、高畑勋3人,从《风之谷》开始,结束于《风起》、《辉耀姬物语》,横跨30年吉卜力动漫电影灿烂烟火的记事。这本书仿如一整个世代的动漫故事屋,声光人影如水流动,漾着时光回忆的醇香。 铃木敏夫以旁观者之眼,爬梳回忆的路径,用真实的笔触拎着我们走进吉卜力二楼的导演工作位置,细看宫先生穷极一生在画纸上追逐线条的造神过程。这才发现,那些后来让人或低回沉吟或惊艳赞叹的神作,都不免经历跌宕起伏考验,从构思、剧本、绘制、分镜到发行等,无不磕磕绊绊走到顺遂。 创作犹如地壳运动,三大巨头每一次碰撞,都是灵感的喷发,却也带来人事的擦伤。 譬如在《平成狸合战》的作业现场,因为进度严重落后,宫崎骏炸锅了,突然召集5位重要的原画师,向他们宣布:“你们被开除了!”不明所以的原画师面面相觑,无可奈何收拾东西离开。后来这5人被铃木敏夫悄悄安排在另一所工作室直至影片完成。渡过难关后,宫崎骏坐在试映室里,看着这部电影,从头哭到尾。 国民导演宫崎骏从来不是温柔的人,偏激执拗,他儿子宫崎吾郎说他是“满分的导演,零分的父亲”,一生严以律己苛以待人,从未为艺术让步妥协,因他而离开吉卜力的画师,有一整排队伍。 不难发现,让人爱恨交织的宫崎骏电影有手作的温度,慢火熬出来的细腻,因为即便动员全体工作人员,每人一天埋首苦战14个小时,吉卜力公司一个月也只能做出5分钟影片。这短短的5分钟,也许只容叆叇的云静静飘过、苍郁的树林沐浴在晨光雾域中,抑或主角的起居日常鸡犬相闻。而平均每部动画,都需要16万张画组成,龟毛成性的宫崎骏,每一张都要亲自确认过,非得把自己逼迫至悬崖绝境置死而后生,肉体或精神承受的压力自然山大。 宫崎骏自二战后日本的废墟烟硝中成长,经历过世代的沉沦与绝望,他的最后一部作品《风起》,除了是对动荡时代的投射扣问:经济萧条、天灾地震、穷困疾病;仿佛也向自己建立的奇幻王国扬起了挥别的手势。 宫崎骏曾说:“铃木先生,我肯定会在73岁的时候死去,因为我妈也是在73岁的时候死掉……我死了以后,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我妈了。到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呢?” 他真正意义上的告别,是在《风起》上映的2013年,票房120亿日圆,是当年的卖座冠军。电影刚完成,他集合全体员工,说:“我想宣布退休,我已经江郎才尽了。”除此之外,不发一语。 魔法没有消失,它只是再一次隐匿在神的居所。从《风之谷》至今38年,宫崎骏毫无保留地努力到现在,当时代不再挽留他的时候,我们也不忍心再挽留他了。 时光久远,和宫崎骏最初的连接,是大学时买票进场观赏的《龙猫》,那时天真的以为,动漫是促进小孩成长的安魂曲,殊不知那也是写给自己的记忆备忘录。 我们曾经都是那个被神安抚过的小孩。  
2年前
这世上若有神弃之地,必有神弃之人。不幸的是,他们就在我们四周。 记得家乡有个悲剧人物,男性、瘦削、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每天径自在大街上走,烈日下鬼魂般无重飘然移行。有时手里拎着一包茶水,大多时候两手空空,一直走一直走。听朋友说,曾在较远的昔加里、莫珍歪或爱大华见过他,我在心里掂捻,每天他要丈量几公里的马路呢? 以为他这一生会像夸父般天涯海角的走下去,若有一天他突然停止不走了,一定是冥冥中感召了什么。好几次我开车回乡,总会在不同的路肩和这佝偻的背影错身,车经过了仍忍不住望向后照镜,看小小的他低头渐行渐远。这位小镇阿甘心里想什么呢?老天会不会也给他一盒人生的巧克力? 后来朋友说阿甘终于停下来、不走了。滑稽的理由是:被车撞死。 另外想起的,是一个哑女。午后经常骑脚车来我家找母亲聊天。怎么聊,比手画脚而已。两个大字不识的女人,竟然能聊出曲折离奇的人间世,眉角细节都是母亲事后偷渡给我的。母亲大抵没想到自己会是一个容器,掏空自己为哑女装了那么多生命故事。 有一天,哑女捧着一手零钱,要母亲陪他去打投币的公共电话。哑女在一旁比画,母亲耳偎听筒,来回两方传达。累极的母亲说,是打给吉隆坡一个负心男,想也知道是个射后不理的苦情剧。 我想起菩萨,想起祂闻声救苦,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要重复聆听多少回高低远近的祈求?而人物组记者,大抵是不小心坐上了菩萨的位置,代替祂细数每一个受访者生命的创伤苦难。在他们笔下,每一个文字都驮负着无以计数的人生之重,遗憾的是,书写的这一切,没有答案,更没有救赎。 人生海海,我们终也得承认:不是每个人都会被神垂怜眷顾。 文字是伤痕的墓志铭,描摹记忆的形体抵御时间,字字句句都扣问着生命。在各个无法预期的、陌生的受访者面前,人物记者唯一能做的,是温柔的倾听,把自己也蹲在泥淖里,接受眼前坠落深渊的人复述鬼魂般的故事。 陈函谦把书名定为《我不是自己的》,想必是以菩萨之心低眉人间之境,用肉身为受访者承担了一次又一次,死亡又重生的轮回。 《我不是自己的》俨然一本生命苦难纪念册,112篇真实故事像从告解室的暗房里透漏出来的破碎之光,折射出各种血色人间的光谱,神若是听到了,大概也会流泪吧? 书中有一篇,采访2014年5月台北捷运随机杀人案的幸存者陈家慧。彼时她已身中数刀,负伤按求救铃、打电话报警后凶手又踅回到她面前,举刀刺向她心脏。她将他双手往上推,对凶手大声喝斥:“你已经杀了我3刀,不可以再杀我了!”石破天惊,像一道人性的灵光,在凶手扭曲的生命里突然闪现。凶手怔忡一会,转身离开。 幸福只有一种,然而苦痛却是千百样。身为一个阅读者,深觉这世上真有被命运亏待之人,困锁一时或一生,他们都是破碎之人,宽恕不易,救赎无望,背负比死生还难的命题。纵然如此,深陷泥淖的人生,不也期待在泥地里开花吗? 他们终究活了下来,从流动的人间炼狱里回来给我们说了这些惊心动魄的人生故事。 总是阅读了别人的人生,才教会自己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2年前
还记得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吗?那是我成长年代壮阔的波斯湾记忆;或者,那个留着大胡子的狂人──萨达姆·侯赛因(又译海珊、沙旦胡先,Saddam Hussein)? 我对他最后的印象,仍停留在同年的12月13日晚间8时,他在提克里特郊区家中被美军活逮,从地洞里被强押出来的新闻照片。 彼时他全身覆满土黄色泥巴,困顿如兽,颜容狼狈憔悴,和平时戎装、伟岸挺拔的他判若两人。美军为了确认,还把他胡子给剃了比对。 ◢大逃亡,他选择了家乡 提克里特市奥贾村是萨达姆·侯赛因的出生地,这个一生都把史大林当榜样的独裁者,在生命大逃亡躲匿的最后半年,他选择了家乡,直至束手就擒,仿佛命中注定,一生又回到了原点。 或许,在这之前,他正在餐桌上,享用最喜爱的家乡菜──贼鱼汤,为终将消逝的生命吟唱最后的晚祷词。 之所以叫“贼鱼汤”,是因为提克里特的盗贼都爱煮这种汤,物以类聚,萨达姆·侯赛因约莫是从这道杂烩里找到相似的人格基因。而除了他妻子赛吉妲,私厨阿里是世上第二个能对得上他口味的人。 那一天阿里在电视上看到老板萨达姆·侯赛因被抓,那一串为他潜逃而准备的风干牛肉,还挂在家里的棕榈树上,仿佛向他挥手说再见……。 ◢俨然一本死亡菜单 天生说故事的人──波兰作家维特多·沙博尔夫斯基(Witold Szablowski),在《跳舞的熊》之后,历时4年,飞越四大洲,将历史上其中五大独裁者: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乌干达的阿敏;柬埔寨的波布;阿尔巴尼亚的霍查以及古巴的卡斯楚等,一一从政治的神坛召唤下来,安安分分的坐在餐桌前,让各自的私厨,为他们料理专属的独裁者套餐。 有别于一般饮食书写的托物遣怀,《独裁者的厨师》俨然一本死亡菜单,人是一切,大于食物,所有缥缈的色香味都被遮盖去,酝酿着无处不在的颤栗,即便如锅碗瓢盆,也无时不反射出慑人心魄的冷冽魅影。 谁知道呢?吃完了这一餐,独裁者的下一个决定,是处决敌对者,或是血腥镇压上街的百姓? ◢屁放对时间 也能救命 尤其,当每一位厨师踉踉跄跄、像破布一般被命运之神提拎着出场,他们被挖掘的不仅是侍君如虎的回忆,而是如何在最艰难的夹缝中生存,喂养疯子的饥饿。好比作者维特多·沙博尔夫斯基所说:“就连一个放对时间的屁,也可能拯救十几个人的性命。” 他们不小心成了血腥历史的旁观着,厕身其间,无可奈何的成了聆听者,他们打开厨房的门缝,让我们窥探独裁者的背影与反面,掩饰在衬内里的欢乐与哀愁,这些眉角,都不是一般新闻媒介能捕抓到的。 ◢靠天赋活在大时代 世界上有49个国家被独裁者统治,这些独裁者成天向世界比中指,胆敢在他们身边玩火的,大概只有厨师了。厨师们靠天赋活在大时代,一生都在逃离政治的追杀,即便苛且幸免于难,但终其一生仍摆脱不了那件披覆在身上的恐惧外衣。 ◢不怕死,只关心食材 身为独裁者的厨师,害怕吗?萨达姆·侯赛因的私厨阿里说:“不。当你每一刻都有可能丧命的时候,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成自然了。你的心思会放在下一顿的鸭子或鱼要去哪找,而不是死神可能找上你。 在饥饿面前,食物就是权力。而独裁者之所以能牢牢控制着我们,就是让我们持续的感到饥饿。
2年前
劳伦斯·莱特(Lawrence Wright)曾以非虚构小说《末日双塔:基地组织与通往9/11之路》(The Looming Tower: Al-Qaeda and the Road to 9/11)获得2007年普立兹小说奖。所以,当我翻阅他甫于去年4月出版的《十月终结战》(The End of October)时,不禁在心里浮出两个疑问。 之所以好奇,乃是劳伦斯·莱特在这本书里仿佛站在至高处,以神的视角俯瞰人间遭遇的一场无望的、全新的流感浩劫。故事怵目惊心,步步逼近,仿如电影情节,一镜两面穿透人间种种残酷,恰恰照见我们正经历着的冠病疫情。 ◢小说预言了疫情? 然而,跟据劳伦斯·莱特的说法,《十月终结战》完稿于2019年。翌年新书付梓前一个月,冠病(COVID-19)已悄悄从中国武汉点燃,然后以火凤燎原的势头延烧全世界。顿时,整个地球像一颗不断冒出新芽的巨大病毒株,把人类紧紧裹在恐惧的泡泡中。 媒体追问:为何能预言这一场灾难? 劳伦斯·莱特不是预言家,他说:所有医疗公卫的学者都知道,这事情早晚会发生。 是祸躲不过,听起来很宿命,只是那个时间点,巧合得让人颤栗。这本书,就是致敬那些为了公共卫生奉献了生命的前线人员而写。 ◢贴近我们当下困境 另一个疑问可能是入戏太深,当我读到首发现于印尼西爪哇恐沟里第二难民营里的病毒,已随着漏网之鱼班邦·伊德里斯,从沙地阿拉伯伊斯兰圣城麦加传开,导致300万来自世界各地的朝觐者被强迫隔离时,突然启动了大脑的防卫意识。 文字里多处着墨穆斯林朝觐大清真寺的细节,无论是“真主”、“天房”、“黑石”、“贾马拉撒旦巨石柱”等等,仿佛为读者打开神秘的圣城之门,导览了一次朝觐之旅,甚至把麦加圣地形容为“为感染疾病创造了一个国际市场”,那些讳莫如深的句子让人头皮发麻。当我屏息合书,再把前言后语细读一篇,终于在封面英文书名底下发现了一行斜体小字:“A Novel”。啊!是我肤浅了,体质那么容易受惊。 但,即便以读小说的格局作思想切割,它还是那么真实的贴近此时当下我们的困境。 ◢感染者被自己淹死 疫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场神秘未被命名的流行病,仿佛一世纪前西班牙流感幽灵被重新召唤复活,感染者都健康、年轻,他们理应是抵抗力最强的人,却都死于自己的免疫反应,肺里充满了对抗感染原的体液,身体却在这个过程中窒息,换句话说,是被自己淹死的。 然而,死神却让所有陷入险境的国家,为了各自的利益、权术与阴谋、偏执、仇恨,假借宗教或正义之名,一起将文明推向毁灭的炼狱。于是,千古宿敌沙地阿拉伯和伊朗,在波斯湾油田的熊熊烈火里互射弹导;美国指责俄罗斯是制造生化武器的元凶,甚至出动刺杀小组,以俄制的诺维乔克神经毒素,暗杀普丁,以牙还牙。 而美国总统也好不到哪去,在发布全国戒严演说途中,引用前小罗斯福总统名句“我们必须恐惧的,是恐惧本身……”未说完,当下眼孔出血。 这是一本相当震撼的医学惊悚小说,以具有流行病学背景的医生:亨利·帕森斯(Henry Parsons)为主角,让他经历种种劫,顺便为我们打开流行病的潘朵拉盒子,科普脑补了黑死病、天花、伊波拉、SARS、MERS以及A型B型流感一路走来的懒人包知识。 ◢病毒指导了文明走向 男主亨利·帕森斯是一个苦命的倒楣英雄,有家归不得,从3月印尼一起7人集体莫名死亡的爱滋病患难民营——恐沟里开始,一路遭到病毒追杀;接着佯装穆斯林身分潜进麦加圣城寻找确诊者班邦·伊德里斯;后来九死一生仓皇逃到巴林美国海军基地,又随乔治亚号潜舰沉入海底,磕磕绊绊躲避俄罗斯战舰的追杀,最后踉踉跄跄回到家,已家破人亡。他将面对的,是来临的10月,病毒的二度反扑。而唯一能克制恐沟里病毒的疫苗,要到10月中才会量产,全球的人类,有这等确幸吗? 从前未曾思考,现在终于明白,病毒指导了我们的文明走向。和其它战争不一样,没有人能让它停下来。
2年前
我19岁离开家乡,许多感官还没来得及长出来,自此移行的路线渐远,异地风景一一错身而过,逐水草而居几年后安定下来,回首一望,已离乡几百公里。 这么多年了,家乡的山水人间日渐老去,而我的灵魂依然新鲜,每次和人谈起,幽微的感觉浮上来,渺渺茫茫的我都羞于称它为乡愁。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慨,约莫是把生病的父母亲接来新山之后,每次他们拨电话给家乡亲人,总会不经意的问起谁和谁、这人或那人:还,在,吗? 还在吗?是死亡的借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梁静茹给了他们勇气。听着他们的对话,我暗自头皮发麻:那些被叫到名字的人是倒了几层浮屠塔的楣啊!不停地被死亡唱名,走在路上眼皮会不会无来由抖一下,或者大白天一阵阴风扑身而来,冷汗直冒? 这种事我是打死不做的。 但谁知道呢?也许每个老人家心里都有一份清单,长长时光的游行队伍,走一个人划掉一个名,至少对记忆有个交代,活着和死去的可以分存不同硬碟,从此恩怨绝,情义休,豁然不相干。不像我们,未曾整理的手机里到底保留了多少不在的灵魂而浑然不知? 告别亲人,告别一个江湖 或许,我们都没有这福气经历那些一辈子同住一个村、活在同一片海、出入同一条路、每天同在一间咖啡店相遇……一起被老时光慢慢酿成记忆的人,可悲吧? 打从父母和我同住的那天开始,心底便盘算俩老只能在此终老,句号,是不可能回去的了。我忘了是否和他们谈过这件事,倒是随口答应会常带他们回去走走,去看人也被人看。但,后来人生遭遇波折磨难,回乡成了风中的承诺。 现在想起来,他们像是活生生被我从家乡的江湖拐走的两个可怜老人。懵懵懂懂的不晓得江湖至此与他们无关,而不能和它终其一生。我记得那天下午,从老家出发,许多我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乡俚前来相送,有人甚至还给了红包。老人家坐在车里,从车窗伸出无力的手一一道别,我突然把持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父母告别了亲人,同时也告别了一个江湖。 把《流俗地》当武侠小说 多年后,当我翻阅黎紫书的《流俗地》,读到那些从时间的土壤里冒出来的名字,好像被置入当年父母亲离开家乡后的人间现场,重新经历了代替他们继续游走江湖的那些人、那些事。 江湖风浪大,很多人选择离开,但就有一些不离开的人,日复日年又年的为我们守住了江湖,最终活成了时代变迁的朦胧景深。 我把这本《流俗地》当成人间武侠小说在看,盲女银霞、浑球大辉、印度理发室巴布的儿子拉祖等,无一不是江湖好儿好女,无一不以自身修练厕身其间,游走在命运的刀光剑影中。 那是一个我辈最后的集结号,终将消殒的记忆的集体悼念。 时代的灰像山一样落在这些人身上,我们何其有幸也扛了一些。光影重叠,哭唱如歌,江湖不停的召唤,只有文字才能带我们抵达那消逝不见的远方。
2年前
毓林按: 从【红花读书会】到【悦读书房】,再到【全民阅读】──活力副刊在推动阅读都不遗余力,且尝试做不同变化与呈现方式,希望引领读者以不同的感受来体验阅读。 今天,为期两年的【全民阅读】版再重新装修布置,同时换上新招牌:【全民读书会】。 【全民阅读】,我们鼓励读者培养广泛的阅读兴趣,而【全民读书会】,我想邀请特定主持人系统性的推荐和导读。 两位受邀的导读是著名作家许裕全和自小接触武侠小说的爱好者王日。裕全会锁定在导读现当代作家,王日则专写武侠小说中的人物。 两人交替登场,希望和读者一起泅泳在阅读海洋中。 两人的导读文字会在【悦读书房】脸书延伸讨论,欢迎读者也移步到“悦读书房”脸书,让读书的互动与交流更多: https://www.facebook.com/SinChewPlusReadingRoom 大师兄自述/ 我是大师兄,一个没有目标的肥宅,曾经当过运钞车司机和照服员,现在是殡仪馆的接体人员。 每天都快乐,不想买房,不想买车,不想交女朋友,也不想发大财。 梦想是奢侈的,但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很喜欢上班。在上班之中遇到的一些案件,一些故事,都给我一些启发。不论是好的或是坏的,我都觉得很有意思。 现在我只要能吃饭就觉得很快乐!一早起床能呼吸就觉得很愉快! 口头禅:“我是大师兄,我们下次见。” 关于本书/ 热爱接大体、守冰库的大师兄,来到了摄氏一千度高温的火葬场。从零下十度C的冰库转行烧烤,一下子真不习惯。但转念一想,工作内容没有办法选择,工作态度却可以自己决定。 “我一定要当一个快乐的火葬场人员!” 在后台得同时顾许多具火化炉,待冷却后捡骨、装罐和封罐,然后进炉扫灰。三十多年来头一遭,他在颈子贴上酸痛药布。 可是身为客家人,大师兄有“硬颈精神”——脖子上站再多的人,他也挺得住! 许裕全导读《火来了,快跑!》:骨灰留言 1. 我有两次捡骨的经历,是父母的骨灰,在同一处火化场。 身为人子,短短两年便已用光老天配给的额度,提早完成人生其中一项to-do-list,觉得再没有更大的遗憾。其实,捡骨的过程于我像重复的习题,并不特别哀伤,比起穿梭繁复的死亡仪式,或生前命运苦痛的纠缠拉扯,浓缩成灰的他们,更接近宗教最后的接迎相送。比较深的体悟,大概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生命原来是个减法。 这个“减法”并非断舍离或种种形而上,而是极致简单的、真正从多变少的过程。父母生前完整的形态,五官四肢,连同棺木经火一烧仅剩浅浅的一托盘,废墟坍塌成犹有温度的残骨余灰,待端到眼前已不复辨认,欺身凝视,连呼吸都要很小心,怕他们突然灰飞烟灭。 剩下好少噢!直觉像被工作人员大意或故意扫走了一些。 但这怎能问呢?一座无限禁忌的火化炉,是时空逆旅的星舰,把死者载往西方极乐,此时当下,要有如见菩萨的欢喜心,即便他们以极微小的形体示现。 入骨灰瓮前师父还不忘交待:“要捡大块的,意思意思就好。 我的解读是难道剩下的都不要了?在死亡面前,爱会让人形色扭曲,都已在这节骨眼上了,谁不想把他们全部装入骨灰瓮中,让他们羽化成仙,像变形金刚一样将支离破碎的骨头组装成一个全身,以一种完整的形态被悼念着? 为难中我随即遁入迷思,生命相依相附,最终留下的骨灰,哪一部分才重要呢?我不确定当时夹最大块的是不是头盖骨,待放入骨灰瓮中,把竹筷交给妹妹时,又懊恼没有多捡一节肋骨,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呀! 死亡的行进式,唯跋涉而过的人才知其漫长修远。人生到头来不免相送一场,若非得为它安个句点,这悲伤止步的符号必须嵌在骨灰相见那一刻,才算真正的死别。 2. 甫于今年7月出版的大师兄《火来了,快跑》,不及一个月的时间便已 16刷,势头如火凤燎原,炽烈的焰舌自敞开的火化炉大门窜出,舔舐着每一双欲窥探其中的眼睛。 这是一本围绕在棺材周遭的故事,以及这件死亡容器被推入火化炉后,接轨到捡骨、入骨灰瓮的人生圆满旅程。 从接体员到守炉人,大师兄打开的不仅是火化炉的禁忌大门,更以烧尸人的第一视角,以文字点火,在摄氏1200度的高温下,烧出人间冷暖的灰烬。 火炉,是哆啦A梦梦想的孵化器,也是原罪与救赎,更是衔接人间与另一个世界的神秘甬道,无论什么东西丢进去,火化成灰,遥远的另一端便能收到。 而火化现场是最容易让人产生移情作用的地方,人在那瞬间感官全开,情绪全然释放,生死界线顿时消失不见,痛是彼时最大分母。若以至高之眼俯视,可谓死亡仪式谢幕前的终极呐喊,于是才会有人嚷着:“火来了,快跑”的恳切叮嘱,哀哀催促灵魂速速离开衰败肉身上路,或往前跑,去向光的所在。 火把生死如红海般分开了。然而浴火之后,不禁想问:重新上路的岂止是死者而已?死亡,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解脱,也可能是人情纠葛困缚的延续。火不仅将一具遗体烧成一堆骨头,也能把一个家族烧成了不同的家庭。 火是人生最后挥别的手势,而骨灰,是留给这一生的遗言,是亲人已读不回的思念或不思念。 —————————————————— 《火来了,快跑!》(节录) 整个装罐的学习过程中,我觉得最难的就是“包黄巾”。 我从小就很不擅长打结,脚上的鞋带常松掉。但老学长特别叮咛我:“打这个巾是不能松的。很多礼仪师会一手在上抓着结,一手在下扶着罐子,要是手一滑、结松了,罐子就掉了。所以结一定要绑紧。打好结之后,我都习惯向往生者鞠躬致意,希望他一路好走。” 刚到火葬场时,我想另外找时间练包罐子,却不知道拿什么来练习。几乎每个学长都问我:“你家没罐子吗?” 刚听到这句问话,我大吃一惊。原来大家的家里都有骨灰罐?难道骨灰罐是一般家庭的标配吗?为什么我没有?我很奇怪吗? 后来才晓得有些学长是在这行做久了,买了生前契约,早就挑好罐子;有时则是葬仪社刻错名字、不能用的罐子留在这边,可以拿来练习。所以包罐子不但是我们的必学技能,而且一定要包得稳。 这天,来捡骨的家属是一群中老年人,往生者是他们的母亲。照平常的程序:我确认骨头冷却后,由礼仪师带家属进捡骨室,请家属核对进火化炉牌子上的姓名与炉号,然后,等待家属一人放一块骨头、请妈妈“入新房”,我才出来把剩下的骨头捡进罐里。 就在我捡的时候,一位妇人叹气说:“唉,时间很快,一转眼,婆婆就火化了。她走了快两周。以前我常常想,以后要是婆婆走了,我一定要给自己放一段长假,谁知道她真的走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适应不再照顾她的日子。 “早上,我还是习惯去她常去的公园晒太阳。晚上照样习惯煮稀饭,弄一些好吞咽的肉。半夜一样惊醒,怕她一个人上厕所,有没有开灯、会不会跌倒。在家也老想着打开照护监视器,看看她的状况。 “现在这些都不用做了。但已经十多年了,还真不习惯。” 有位先生回应:“大嫂,你辛苦了。这几年,妈给你照顾得很好,我们都没有出什么力,真的不好意思。妈虽然失智,但还是把你当女儿看,跟你感情最好,可惜病情越来越严重。倒是你常常得容忍她的脾气,真的不容易呀。” 妇人接着说:“你大哥走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妈。我既然答应了,就不觉得辛苦。我也没那么伟大啦!妈还在的时候,我常半夜梦到她走掉了,醒来全身是冷汗,心里却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开心。” 其余家属静静听大嫂说着,没表示意见。或许是他们也能体会这种感觉,毕竟家里有人生了病,没人能够置身事外吧。 我听到这番话,则是真的很有感觉。做照护者久了,实在不确定若生病的亲人哪天突然走了,自己的心情是难过多点,还是开心多点。 听起来像是大逆不道,但其实有时候一个人走了,是可以替他、也替自己感到开心的。为什么一个人离开,总是让在世者留下悲伤的情绪呢?在人世间活着却生病;在罐里静静待着却没病痛……有时想想,放手不见得是坏事。 顾她的人一鞠躬。希望你们可以拿回那属于你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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