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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词语

“初冬暑气留,绿树不知愁。侧帽青衫薄,风流胜似秋。”〈辅园漫步〉,尤韵。此处的风流指的是文采风流。 这首习作是求学时期的课后作业,如今重读,自认尚称及格。我未熟记格律声韵,做不了旧诗(作诗前若需每每查询格律韵书,未免笨拙可笑),因而总说它是我旧体诗的广陵绝响。再者传统诗词有着相应词语,如今大家普遍不熟悉古典文学,连带对古典文学用语陌生,很难随心所欲运用,免不了参杂现代词语,以致内容与形式略显背离,有时读来尴尬,于是今人做的旧诗词常有假骨董、赝品之感。以拙作为例,幸以侧帽、青衫支撑,才稍见韵味。 南北朝独孤信以美丰仪著称。某日他打猎迟归,怕城门关闭,赶的急,骑马飞驰,没发现帽子歪了。大家见他侧帽模样十分俊俏,纷纷仿效,看来侧帽是南北朝的男子时尚。是以侧帽多指美男子的风采。俊男美女穿着打扮赏心悦目,不分古今中外,常引人钦羡模仿,不过其他人复刻未必有类似效果,甚至偶有东施效颦之感,难怪有人认为时尚的完成度在于脸。可是装扮为少数可依个人意志所决定之事,也许无须太过介意外人观感,不妨依循本心,终究是自己愉悦最重要。 时人亦以小晏比拟 当然,诗文的侧帽,仍存有意指戴着歪斜帽子。这类查看上下文便能分辨,不难。 清初词人纳兰性德喜好侧帽一语,他首次刊刻的词集名为侧帽。取自北宋晏几道〈清平乐〉“侧帽风前花满路”,意气风发跃然纸上。据说纳兰性德钟爱晏几道词作,时人亦以小晏比拟。晏几道、纳兰性德虽相隔数百年,但同为相国公子,身分相仿,词风略近。纳兰性德亦曾以侧帽入词,〈踏莎行〉:“倚柳题笺,当花侧帽,赏心应比驱驰好”。 纳兰性德为权相明珠长子,少年科第,又担任康熙御前侍卫多年,被看好日后出将入相,堪称人生胜利组。谁知后来历经妻子逝世等伤痛挫败,写下不少悼亡之作,之后词作亦偶见尖锐、颓唐之语,不似早年温雅婉约,“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衮衮诸公向风尘”〈虞美人·为梁汾赋〉、“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金缕曲〉。他再次刊刻的词集,由挚友顾贞观命名为饮水,取自佛家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纳兰性德31岁病逝。也就是说,短短数年,他对自己词作的整体定调,从侧帽的青春自赏,转变为饮水的伤怀沉郁。真真让人感伤。 婚后移居永夏的南洋,的确总是青衫薄。而年过半百的我,依然喜欢阅读,喜欢聊聊书籍种种。虽偶尔提笔,但受限天资,尚未完成名句佳作。尽管不再青春,我仍是文艺之路的读者,或可视为另一种文采风流。
3月前
我曾疑惑王昭君为何被称为明妃、汉明妃,明明王昭君在汉朝没有封号。杜甫名诗〈咏怀古迹〉之三写说“生长明妃尚有村”,杜甫学识渊博,总不会搞错吧。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杜甫同情王昭君为了国家利益,被迫与匈奴和亲,远嫁胡地,终身未能返回故乡。后代有些诗词化用部分诗句,杜甫此诗可说是大家共同的祖师爷爷。 杜诗以结构严谨、用典精熟、锻句炼字著称,相对难读,但值得学习。好在〈咏怀古迹〉之三不算太难,只要略知王昭君故事,无须注释亦能大致了解诗句。“环珮空归月夜魂”,将昭君无法还乡的遗憾,想像为环珮化为魂魄月夜归来,凄美浪漫。而“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成为昭君怀抱琵琶出塞的形象来源之一,不过依据后人考证,昭君出嫁为匈奴阏氏(皇后),身分尊贵,应由陪嫁乐队演奏乐曲娱宾,不太可能亲自弹奏。且汉代琵琶可能并非后人熟悉的琵琶,或为同名异物。可是昭君怀抱琵琶,弹奏哀怨乐曲,楚楚可怜的形象于历代广受观迎。创作与史实未必相符并非大问题,世人别太在意。 皇子之名多用僻字 后来才知明妃的由来是古代避讳所致。避讳对现代人相当陌生,在古代却是常识。简单说臣子、儿女,若语言文字使用君王、尊长之名,即为大不敬,避讳是常见且必须的礼貌。魏晋为了避司马昭之讳,将昭君改称明君,后来又变成明妃。可见诗作使用明妃,并非杜甫搞错,而是沿用前人用语。 避讳在魏晋年间相当复杂,争议不少,我不懂,然而后来逐渐减化。不过即使到了唐代,仍时有纠纷,比如诗人李贺参加科举,但由于其父名为晋肃,音近进士,李贺就被时人痛斥未避讳,韩愈爱惜李贺才华,为了维护李贺,写下〈讳辩〉,力证李贺参加科举一事并无不当,然而李贺已被流言所伤。古代避讳有时是排除异己、伤害他人的工具。 《红楼梦》第二回,教导林黛玉读书的贾雨村,与友人冷子兴闲聊贾府点滴,冷提及林黛玉之母为贾敏,“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我心中就有些疑惑。”看来贾雨村不知林黛玉之母名为贾敏。女性名字尊贵,亲近之人才晓得,西席不知东主夫人名字不足为奇。 清代皇子之名多用僻字,便是为了日后一旦登基,减少避讳的不便,算是皇家对民间的一点体贴。 避讳是封建社会常识,如今诗文已无类似规范。然而阅读传统诗文,仍须略知一二,以便更能理解其内容。
3月前
和家人提起,台湾某新闻人物的故乡是湖南郴州。他不解,怎么了?我说,就“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郴州。 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为北宋词人,词作纤细温婉,很多人熟悉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鹊桥仙〉)便是他的名句,可见一般人对秦观的作品未必陌生,只是不知出处。秦观尚有“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浣溪纱〉)、“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满庭芳〉)。另,秦观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并称苏门四学士,与苏轼关系密切。 明代的三言二拍,记录很多民间流传的故事。之一的《醒世恒言》,有篇“苏小妹三难新郎”流传甚广,亦有传统戏曲演绎。内容大致是苏轼之妹苏小妹才高八斗,连苏轼与苏小妹比拼文采,都落居下风。苏小妹倾慕秦观文采,接受秦观提亲,却于洞房外设置三道题,秦若答不上不准入洞房,隔日再解题。前两题秦观轻松交卷,谁知却被第三题的对子难住了,幸得苏轼在旁暗示,激发秦观灵感,总算完成,这才顺利进入洞房。 以毛泽东的同乡为荣 然而其实苏轼没有妹妹,且秦观元配为徐氏,可知“苏小妹三难新郎”纯属虚构的民间故事,但南宋已开始流传苏小妹轶事,历经多代增补,至明代发展为完整故事。苏小妹故事超越时空限制,深入人心,这个现象相当有趣,如今不妨猜测一二。苏轼太受欢迎,而苏家一门三杰,除了苏轼,其父苏洵、弟弟苏辙亦有文名,让人不禁好奇,苏家之女不知才华多高?可是昔日闺秀无法抛头露面,于是展示其文采最合理之处,便是在婚礼考验新郎。至于女婿人选,秦观或因身为知名词人(无名文士胜之不武,未免无趣),其作多歌咏男女情事,又与苏轼交好。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文名更胜秦观,惟黄学佛甚勤,形象是端严的道学先生,与故事需要的旖旎浪漫格格不入。结果被苏小妹刁难、差一点出糗的夫婿,便被后世文人派给了秦观。 不过如今的湖南人,多以毛泽东的同乡为荣,而郴州亦属长征的红色城市之一,据说红军曾在郴州历经22天战斗,至今当地仍流传一些革命遗迹和故事。看来郴州人或许更熟悉“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叙事,早已遗忘缠绵感伤的“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有点可惜。大小叙事都重要,生命更完整。
3月前
询问家人出生时辰,他说两点15分,我则是3点8分。我们两人都是晚上出生,都可自称晚生。 《镜花缘》第二十三回,唐敖自嘲“我还留着几个晚生慢慢用哩”。曾中过探花的唐敖,却遭因故除名,以致对功名心灰意冷,跟随妻舅商人林之洋、舵工多九公,由于从事海外贸易,趁便游历海外诸国。千奇百怪的风土人情,是《镜花缘》最精采的段落。当时三人来到农人、商贾多为儒者打扮的淑士国,偶然路过“经书文馆”,林之洋提议走一走,唐敖由于之前在黑齿国,与多九公因论学而受窘的经验,余悸犹存,拒绝与当地士子交流。 黑齿国人通身如墨,连牙齿都是黑的,朱唇、红眉,加上一身红衣,更觉其黑无比,唐敖觉得丑陋。唐敖、多九公在小巷发现女学塾,好奇黑齿国女子所读何书,且女学塾老者热情邀请,于是两人与两位十四、五岁女学生对话,唐敖谦逊,多九公却轻视外邦幼女。谁知红衫、紫杉女子学问渊博、牙尖嘴利,几番殷殷请教,谁知多九公答不上,急得满脸青红,趁便托辞怕热,非常狼狈。还被嘲笑“吴郡大老,倚闾满盈”,这八字以反切读之,即问道于盲。反切为昔日标音方式,唐敖乍听不解,后来三人讨论一番才解谜。这一大段讨论经学种种,没兴趣的读者不妨跳过去。尽管不够好学,可是不懂的内容,就算硬背也很难记住,未读其实损失不大。 现今少用的古代谦词 白民国则是黑齿国对照。白民国人面如白玉,儒雅俊美,又讲究衣着装饰,风采照人。三人也路过学馆,谦称不通文墨,只在屋外听先生讲学“切吾切,以反人之切”、“永之兴,柳兴之兴”等,三人困惑茫然,庆幸未出丑。唐敖趁隙至学馆翻书,不料实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求之与,抑与之与”。原来白民国先生不时读错、认错字等等,让唐敖觉得先前自称晚生,根本委屈了。不过若在红衫、紫杉女子面前称晚生,唐敖倒是心悦诚服。 淑士国人满口之乎者也,酒保招呼“酒要一壶乎?两壶乎?”听来好笑。某酒客说了一大串话,句句之来之去,林之洋受不了,“你这几个之字,尽是一派酸文,句句犯俺名字,把俺名字也弄酸了”。可见之乎者也挂嘴边,未必更有书卷气息。 林之洋曾说,晚生无甚卑微,若他早晨生,你晚上生,或他先生几年,你后生几年,都可算得晚生。 晚生、末学、不才这类自谦之词,如今仅在章回小说留存,若谁于日常使用,有点怪,反成异类。以往的常识,早已在现代生活消失殆尽。
4月前
言情小说女性主要角色的名字,往往梦幻浪漫,“莫愁”为其中之一。若在小说见到又一个莫愁,我忍不住想起李商隐〈马嵬〉“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四纪天子唐玄宗有杨贵妃相伴,真会稀罕卢家莫愁?李商隐认为皇家无法庇护杨贵妃,不如卢家的媳妇莫愁幸福。然而一旦遭遇战祸,卢家未必真能保护这位卢家媳妇、洛阳女儿。再说,唐玄宗、杨贵妃亦曾有幸福时光,而莫愁也未必与夫婿深情至老。总之各人得着各人的眼泪,爱情无须比较。 《神雕侠侣》的配角李莫愁让人印象深刻。情人陆展元和李莫愁分手,与何沅君结缡。李莫愁伤心欲绝,在婚礼为难新人,幸得天龙寺高僧出手相助,让李承诺10年不为难陆何夫妇。猜想高僧以10年为期,本意是希望时间能消散李莫愁的情伤。谁知陆展元婚后7年病逝,何沅君随即殉夫。期间李莫愁多次迁怒滥杀无辜,又打算将陆展元之弟陆立鼎全家灭门,且将陆何夫妇尸骨烧成灰,分别丢在华山、东海,让两人永世不得聚首。李莫愁如此心狠手辣,让人不禁同理,当年陆展元移情别恋,恐怕有其苦衷,未必就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渣男。 可疑的张爱玲语录 李莫愁现身之际,不时唱着元好问〈摸鱼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可说是《神雕侠侣》主题曲。此词原是咏雁,元好问词序将来龙去脉清楚交代。大致是元好问应试途中,捕雁者表示捕获一只大雁,已杀,另只逃脱却悲鸣不去,竟撞地而死。元好问买下大雁,葬于雁丘,同时之人多为赋诗,元将旧作改订为〈摸鱼儿〉。此词多少有点感叹人不如大雁情深义重。 随后“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即使未读词序,亦能看出主角是鸟类,并非人类。然而不知为何,总有人写成“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金庸引用正确,可见这个错误与金庸无关。何以耳熟能详的词作都会误读?尤其社交媒体不时纷传可疑的张爱玲语录、名人金句等等。如今资讯发达,照理查证比之前容易许多,这类误读误解却时有所闻,恐怕是人云亦云所造成,甚至积非成是。我们无力撤底解决类似乱象,不过个人仍能谨慎些,花点时间理解原典旨要,尽量传递自己了解的知识讯息,别成为传递不实资讯的帮凶。
4月前
日前在社交媒体看到某人提及张幼仪,尊称张为老师。以张幼仪生于清末的年代,不妨称她张先生,或幼仪女史。张幼仪虽曾短暂在大学教过德文,但以当时的社会环境,一般人称张为老师有点奇怪。 “女史”是昔日对知识女性的正式尊称,比如应酬可用某某女史斧正之类,倘若使用某某才女不算错,只是略显俗气。据说如今台湾书画界仍使用女史,不过假使谁在日常以女史尊称知识女性,恐怕并非称赞,而是为难旁人。传统中国有些人际互动的细致逐渐消失,无可如何。可是过往人物仍该尽量还原当时的脉络,假使全都使用现代词语,未免不伦不类。 多年前,有位出身书香世家的大画家访台,言谈间自称“辞庙”,让台湾文化人错愕不已。辞庙在中文意味着亡国,辞的是宗庙,并非神庙,所以皇帝才有资格辞庙,比如李后主。近代中国唯一可以辞庙的,便是溥仪。 李后主〈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于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面对国破家亡惨况,想必悲痛难堪茫然,李后主记录自己的反应是“垂眼对宫娥”,而非心怀社稷百姓,果然是亡国之君的思维。李后主当然不是暴君,但显然更擅长创作,而非处理政事。倘若李后主未登基只是贵族,成天吟诗作赋,他个人或许比较快乐,国政则由更有政治能力的人处理,才是双赢吧。不适合的人摆在不适合的位置,误人误己,李后主的际遇也是封建时代的悲剧之一。 中文没这么简单 辞庙并非僻典。大画家家族曾出现名满天下的诗人,谁知不过百年,后裔连辞庙都不懂了,看来文化传承远比想像中脆弱,一不小心失去绝非危言耸听。 另一大作家曾将“致仕”说成官场生涯的起点。不过致仕在古代中国只有一个意思,还禄于君,转换为现代概念便是退休,原意和大作家的说法完全相反。致仕并不罕见,大作家不懂让人费解。或许他将致这个字认定为开始,致仕便是官场生涯起点。无奈中文没这么简单,许多词语之所以出现,各有缘由,倘若习惯想当然尔,很容易出错,多阅读多求证比较好。 以往获得知识相当困难,于是背诵是很重要的能力,若有疑义查证不易。如今资讯发达,各式查询迅速简便。遇到陌生词语,望文生义往往贻笑大方,不如立即搜寻,稍稍了解词语的来龙去脉。中文博大精深,对部分词语不了解并不丢脸,乱用反而容易自曝其短。勤于学习也是能力。
4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