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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棋华

沮丧时,想的是八九。 那天看到林清玄的短文,那是他朋友要求他题字好挂在墙上,他题了4个字——常想一二。朋友不解。 真的是在消极中找积极——不如意十之八九,故,常想一二。 没有美屋。枕边人极想屋侧有块地,能挖个小池塘。目前这老屋,不是这里漆脱落,就是那里墙壁渗透水迹。我说,不了,不想再和银行有任何纠葛。常想一二,那是——篱笆墙内还有4呎乘8呎狭长地,没小池塘,也有大盆养小鱼。若地面种植不够,天台还有小巴比伦空中花园,上上下下够发挥三、五年。 枕边人没有八九之花容,也无婀娜身姿,那一二也算是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 我母不善厨艺,极之羡慕别人家10根手指都算不完的私房菜,我母此项从缺。另有八九的事——不懂得针线修补,不懂得左右逢源,也没有说得出的才艺。平淡之母养了淡泊儿子。她留得一二是——无不良嗜好、不搓麻将、不狂买、年轻时与父吵架不离家出走。她是一般的女性,儿子生来也就一般。基因无法改变,就想想我母遗传的一二——她没有三高,我也是;这已弥足珍贵。 吾友没有工作又酗酒,口袋八九常缺钱。又想另一友人华叔想出国就出国,什么慈善宴席不是支持一桌就是二桌。我的一二是——啊哈啊哈,不至于口袋八九没钱,也能支持,就两个座(不是桌)。 放大困境里的小确幸 吾真的没有买股卖股的收入,没有投资基金,没有八九个房屋收租……那一二,不过是是游手好闲工作半个天,另加稿费一丁点。 儿子在父亲节八九没有礼物没有贺语,没有在外用餐,没有拥抱,心戚戚然。自己生病自个看医生自个买药,想到一二自己还能行动自如。儿子有个高尚职业,能够很快置产成家立室,那一二——他不躺平,不啃老。 同住一屋的亲兄弟,干个低等活,节俭得分文难出,八九不冲凉、衣物不勤洗涮,日子一起渡过难渡过。想其一二,没有染毒,没有烂赌,不至于鸡犬不宁。 不常想一二,因为面对八九一大团常被困住;心有不甘,得把这一二放大得巨大,巨大如鲸,那任何网罗也困不住。
3星期前
如果造物主没让你生养,那也平安无事。 与妻婚后数年,没有任何造人迹象,两人日子也过得神仙般快活。 旁人老说,检查身体吧,或许是小问题,吃药补身,说不定就有奇迹。都说体检丈夫为先,查那透明小蝌蚪的量足不足,活不活跃。诊所里,拿了个小罐子走入小室,自己解决。不知因有压迫感,竟然无法完成——单身时那么简单的自慰,而今却无法自我完成的安慰。丧气步出,手中还是空罐。 这一耽搁,又数年已过,也不去想了。看着当初新婚后买了个小相框,小相框的周围有三个浮雕小孩围绕着。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买的。犹记得十几岁时与人们玩一游戏,预测未来生男生女。用个戒指穿了线,把垂挂戒指的线在手侧上下轻磨,之后在掌心之上的几寸距离,等着看垂下的戒指怎么摇摆,转圈是生女,直摆是生男。印象犹深,屡试总是二直一圈。 工作忙碌,创业不易,先寻温饱。有个小男生穿着校服常来店里,喜欢试着店里的乐器。年末假期,问我需不需要兼职员工。年末多了人潮,那就用他吧。一天,顾客进来,见着他,问说:“这是你儿子啊?”我愣了一下,姓颜小男生兴奋问:“像吗像吗?”我发觉自己有点不开心,不开心人们认为我已不是青年是中年,该有这样的一个儿子。(镜子里的自己并不那么显老啊。) 颜喜欢与我说话,说他如何在学校演讲时,唱一小段的流行曲作为开场白,当然是他赢了奖杯。他给我看他的手心,永远是那么湿泠泠。告诉我说年除夕他要吃三轮团圆饭——父母离异,父另娶,母再嫁,他被单身的阿姨养大,除夕夜三处跑。 感觉他对我有好感,一群同事出外用餐时,他总喜欢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一回听到谈话间,有人笑他说怎么就爱坐在我旁边,他笑道:“在他旁边比较有安全感。”我擦身过,佯装没听见。 有时想想,他会不会自小就没安全感,父母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他在阿姨家,三个亲人三个家,那不是加倍的爱,而是疏离。 我们相处一个半月,之后他去吉隆坡升学,我们失了联。我没有想要一个像他这样的儿子,虽然他是那么俊秀可爱;我还壮年,未到中年。 婚后10年,这么完美的年份,妻怀孕。却又是那么惶恐的一年,那时SARS疫情爆发。孕妇风险高,妻高龄高血压,又处在这样的年代,心惶惶然。一次产检,两次产检,开始收集有关孕妇的资料,周遭的人也惊讶此事。 16周胎儿已成型,超音波拍的照片是男婴。又再隔一段日子的例常产检,医生竟然说胎儿停止心跳。我与妻双眼相对,错愕、茫然。与医生谈话间,妻保持着平静聆听,我想我的脸是苍白的。 走出诊所,我们去了一家购物中心买点日需,人来人往,周遭的热闹,我们心中的冷清。不知道要如何回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明天,我们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走着,想起那首歌——黎明不要来…… 接下来安排人工流产,然后把那胎儿安葬。之前想好的名字仍是他的名字,我曾经以为我们是经典故事里的撒迦利亚和伊丽莎白,他们是年迈得子,撒说:“我的儿子叫约翰。”故我把这句话的两字取成名字——子约。只是此时这名字的含义已变——我的儿“子”与上帝有“约”,上了天。 周遭的人说,不要难过,怀孕一次,必然会再有。果然,一年之后,妻测试是双线,我们欢喜中带着忧虑。不久之后,妻来红,医生打了安胎针。 我们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再做人工流产。我走去医院的食堂,一个人在那里用餐,窗外阳光普照,一个男人边吃边流泪——我看到我自己。 ——上帝啊,我可以无子无孙一辈子,但请不要这样…… ——感觉送来的礼物还没拆开又被拿走了…… ——感觉生命里有一个鸿沟,有一道裂痕…… 两次的流产,两次的坐月子。旁人说,至少也得在家休息坐月一两周,补补身子。是补了身子,只是心中一片寂寥。(坐月的人都是体弱心欢喜,我们家里是那么安静) 时间的手安抚着,伤口愈合,夫妻俩笑颜逐渐恢复。 一天,热情的丘老师来电话:“……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们。”已退休的丘老师为人热心,她在说着一件事——中学女生怀了孕,因为不忍堕胎,如今诞下宝宝,女生母亲要把宝宝送人,为免家丑外扬。 丘老师又形容,宝宝是男婴,很可爱,有个小酒窝。(宝宝不都是可爱的么?小酒窝这么快就显露?) 感觉自己没有心里准备。但人生许多事都无法有准备,人生许多事凭感觉么?凭理性么? 时间紧迫,我们若没意思,对方那里也得快快找其他人。这是仙鹤叼来的婴儿么? 第二天在丘老师家见面,妻子接手把婴儿抱到怀里,我旁观着,没有窃喜,或许有一种茫然与不真实,我成为男婴的父?一个别人的孩子,他听我?我要怎么教养他?长大后发现自己不是亲生时…… 回家途中,妻已列好急需购买的婴儿用品。我们去了一家附近的购物中心,妻下车,我与婴儿留在车上。我熄了引擎,四扇车门打开通风,看着后座的婴儿。 一只野猫出现在车旁,喵喵叫,我赶紧下车去后座,这时心想——如果这头猫跳进车内撒野,我会保护这婴儿么?我想我会的,因为我是守护他的父。 回到家,妻洗洗刷刷,周遭环境需卫生干净,妻说:“真神奇,竟然不觉得累。” 小床未买,我得去书房睡了。久不久,总会来探他安不安好。 没找到保姆,这天去了陪月中心询问是否有照顾刚出生的婴儿。(白天妻子还得上班)手续费用办好后,心想,下来的日子有许多的调整。陪月中心只当妻子是在家里坐月,我则早晚来一次探望宝宝。有时宝宝睡着,有时负责人会把他抱过来给我抱一抱。 这一天负责人竟然说:“宝宝像父亲啊……”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或许这是她们惯常说的话。他长大会像我么?我对他有什么期许?取他名字,儿子给我的希望——子希。 只不过数天,陪月中心来电说,宝宝有点喘,需要看医生。心里着急,耗了半天看诊,又把宝宝送回陪月中心,千万交待,恳请多多小心看顾。 心里多了一层压力。一天前还去报生局询问如何办出生及领养手续,宝宝的原生家庭与我们还没见面,也未奉上礼金。因为当时丘老师把婴儿交给我们之后两天,就回了印尼娘家,当时她说再过两周回来后与我们联络。怎么几天时间都恍恍惚惚地过,好像降落伞在半空中,怎么还不着地呢? 这天丘老师的丈夫突然来了一通紧急电话——警局那里来电,有人报说丘老师贩卖人口,人去了印尼。 丘老师的丈夫费了一番唇舌,至终是第二天必须把婴儿带去警局,还回其原生家庭,也就过往不究。从丘老师的丈夫口中探听所知,少女产后日夜思念自己的孩子,不断求父母抱回骨肉。 哎……我们惹了一身蚁。 我去到陪月中心,负责人不解我提早带回宝宝,也不方便多问。抱着宝宝走出来,看着蓝天白云,但愿我的背影打上“The End”字幕……(是否不要再折腾生养这回事了) 只经历10天为父。降落伞落了地,夫妻俩可受了伤? 仍然忙着工作,忙着开拓,初期中年的壮年,也迈入中年之后的初老。 一天,在教会的岁末感恩会,少年阿其与其他团员在台上跳着一支简单的舞曲,他在中央,有时会侧脸看看两边的团员是否一致,他开心地笑着。 记得阿其从前课业极差,家境不好,后来教会支助补习,一两年后突飞猛进,总平均从三十多分跳到六十多分,到后来竟然拿到第一名,像是神迹般开了窍。 中年的我在想,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多么好。 阿其是家里老大,下面五个弟妹,父亲一个人在星洲工作,这样的家庭说到底也确实艰难。过去几年,每当临近农历新年,总是忍不住买些年饼及小红包送上。自己并不是爱心泛滥的人,只是他们一家八口,在现今社会也算生活不易。 聚会人数众多,散会后大家排队拿饮料拿糕点,他就在我前前后后绕,向着我微微笑。我问:“什么时候考完试?放假等成绩时,要不要先来我店里兼职?”或许这样他可以有一份收入。 听闻他功课进步之后,反而更沉默;弟妹都说以前的哥哥不是这个样。原来是谈了初恋,小女友与他分手,原因不详。又听闻他成绩标青后,同学好友也杯葛他,人际关系跌到低谷。这类沉默的羔羊,有时我也想去多了解一二。 年末假期临到,他来工作。为了省钱,他来店里工作时总带一个四方餐盒,里头装着面包。 我与妻子出外用餐,妻有时笑着说:“要不要买一个包点给阿其。”三两次之后,妻干脆说:“喂,要买包子给你儿子么?” 有时心底想,有这样的一个儿子,生命是否不一样? 不知是否钻了牛角尖,每当一个人在高速公路驾驶,想起这事,就会眼眶濡湿。怎么啦怎么啦?更年期早到啊?一个月是这样,两个月是这样,三个月也是……不敢让妻知道。 我可不可以认他做儿子?他有父有母有弟妹,家庭完整,他会愿意么?他不愿意,我不是又失败了么?他若愿意,而他父母不甚喜欢,那又如何?自己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想,整颗心都不知要放在哪。 一天写了一封长信,约了他去吃晚餐。吃罢,我递了信,我说:“这封信给你,你去个角落看完信才回来。” 心中忐忑,今晚会是什么结果?我的心会落到冰点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到座位,我以平静的姿势呷口茶,从茶杯的边沿瞄到他的脸,他的唇挂了笑意。 我:“怎么样?” 他:“嗯。”点了头,笑意犹存。 开心的时候,人是会糊涂的。我还是要他与父母商量,然后他自己再想一想,再回我一封信。 那几天,妻不知道。我只想,若这事失败,我一个人难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数天后,他回了信。信里他对未来这样的身分也有所担忧,说他自己不是贴心的孩子,他怕我会后悔。但对我认他为儿子这事,他说他是惊喜的。“惊喜”两字对我很重要,那是一种肯定,是一种最直接的感受,是很确实的意愿。 未来的日子会如何?他会与我分享他的快乐与不快乐么?他会待我如父么? 数月后,获知他已申请到吉隆坡的大学。 这天,我们搬着他的衣物行李,另有风扇水桶等等用品放上车,一路上大家谈着说着,对他自有许多叮咛。驱车抵达校园里的宿舍,他获分配的单位是在二楼,三个人忙着上上下下楼梯间,房里也得扫抹,感觉似乎没什么离别情绪。午后告别儿子,打道回府途中车里一片沉寂,妻与我两人时不时侧脸向着车窗外,原来各自眼眶含泪不让知。我想,我们这回是真的。 在车里与妻说笑:“若是以后遇见久未见面的朋友,问起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就说怀胎18年,生出巨婴,会吃会走会认字,实在省工夫啊……” 相关文章: 余棋华/不是“我来也” 余棋华/冻龄人事件
3月前
5月前
大快乐只可遇。中了六合彩,这快乐的巨大也可毁灭人——常听说风光了三五年后,落入更糟更黑暗的窘境。大快乐也能造就人——意外拿了个文学奖,一个奖励的肯定,一定数目的金额,真是欢天喜地,往后继续发奋努力。 小小的快乐是每一天。看着小朋友,在一张张的白纸上可以涂画许久。见小女孩坐在家里院子的小秋千椅上,摇啊摇,抱了个芭比娃,她可以对着娃娃自说自话一个上午。小孩的快乐,天天如是,自己是否也能学习天天如是。 罗先生俊朗的外貌已成过去,全身上下可供欣赏就是他的手指,左手两三只戒指,右手也是。都是一些简单的艺术品,时不时伸出十指,欣赏戒指与自己的手指也颇匹配。 另有一处,是他生活里寻找笑点——七八月天气暴热,上传了一张晒着大大小小衣物的照片。然后他在脸书说,有人晒美貌、晒身材、晒恩爱,我今天晒衣服。 近过年,上传他一张青少年时俊秀的照片,说——天真岁月人真瘦。那时的天真,岁月未添增,而增了寿就没了真的瘦。 丘老师不比罗先生常用线上媒介,她是线下实体——丘老师是说话的快乐。她不是吱喳,却总是在人多的地方她不寂寞。七彩的话题,没有冷场。年轻时家里还没雇女佣,曾经看着她烫衣服,斜着头肩上夹着电话,还是一样可以和对方说呀说…… 那天,有熟人上她家卖某品牌牛奶,说这是纽西兰进口的,不是本地装,大力鼓吹。她笑道:“哎呀,我明白了,不同点是你的牛会说英语,我们的牛不会。” 说起家务事,每次我见到住在小空间的人总可以把家居打理得纤尘不染,视频里旁人还告诉来宾——你看看这冰箱上,这窗的铁花,手指抹上去不见尘埃。这家女主人不算洁癖(听说洁癖的人不喜他人上门),她应该是有一片快乐的抹布,抹抹这里快乐,抹抹那里也快乐。想起以前店里的一个年轻女员工,受教育不多,工作能力不是太强,就是脸上笑眯眯,总是一块抹布在身,店里的物件都被她抹过了。后来也很快结了婚。我想,她最大的心志应该是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天天抹得不亦乐乎。 不想什么突破不突破 想起舒尔兹,他天天的快乐就是画那四个格子,花生漫画盛行了那么多年,他与史努比、查理、莎莉、露西,快乐这么多年到老死(自1950至2000)。不必去想什么突破不突破,挑战不挑战,就这么平平淡淡,四四方方四个格。 又想到现在的报纸都不流行连载小说了,而我们的亦舒师奶还在写,还是写给合作几十年的天地出版社,封面还是白底水彩,她要每一天写才快乐。 亦舒常常自称写的东西让人消遣减压,没有大志想在文学里成为十大百大。这让我想起许多年前在一个小店铺,那里挂了一幅海报,海报里一头小猫,小猫就在一个小厨房的角落,海报上写了两行字—— If I cannot do great things, I’ll do small things in a great way. 不知为什么,总喜欢看到无大志的人在快乐地做事。看着他们快乐地做事,看着看着于我就很励志。
6月前
网络的时代也真是好——错过了10年前的人,20年前的事,现在可以回头去赞赏。原来有朴树这样的一个人,白发的自己去看看他人的黑发。 朗朗上口的曲子当然会欣赏,只是觉得他写词写得妙——“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不唱用念的也非常有节奏感。另一首也是——“此生多寒凉……此生多勉强,我们都遍体鳞伤,也慢慢坏了心肠。”写当中的青涩与迷失,也写踏入社会后的无奈与真实。 他的寡言与耿直也绝。好友来询问向他借钱,他回了两字:“账号?”过了些日子他自己也穷了,又两个字给对方:“还钱。”哎呀,可以利落成这个样。 活成一个经典 又听说一团工作人员在车子行驶时,他突然说要下车自个回——原来他看到夕阳很美,下车可以独自欣赏弹吉他。他是一个大小孩。这样的个性,听说许多音乐人都很保护他。 可怜的朴树,那么重的忧郁症。不想到处走动宣传,不想上太多的综艺节目,不想到处被采访,不想对唛假唱。 我想,他需要一个干练的妻。早年他与周迅恋爱,如今两人还是会心系对方,娱乐圈有太多分手后彼此挖苦爆料,他俩算是清流。 朴树这名字也取得好,他常常穿得简单就上台,那么自然得像树一般,10年才出一张专辑,有如树的年轮,久久才那么一圈。 有些人真的可以活成一个经典,享受他所喜悦的,其他的都不理了。 凡人如我,迷迷糊糊就一生。
7月前
那年我坐在屋顶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幻想着。 我家的屋顶漏水了,爸不常在家,是我从屋内开了天花板上去探个究竟。有瓦片裂了,我用麻布袋塑胶袋以石块压着。时不时风吹雨打移位了,我又爬上去。有次夜晚上去时,见到月亮,我就在屋顶上留了片刻,外头有凉风,屋内有点闷热。望着圆圆的月,我想起小时候的电视剧《我来也》,那是劫富济贫的系列,“我来也”是一名男贼,常从屋顶上面望到屋内的情况。 这里是一排的老店屋,每间店屋楼上大多住的是苦哈哈租房的人,业主都住在其他住宅区。所以没有小贼会在此处干案。 少年的我在想,未来是要好好读书,不是要成为“我来也”。 这屋顶没大修,我也乐得常常借故上去凉快。一轮明月,黑压压的屋顶上一个少年身影,有一种超凡人间的感觉。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 (你看着镜头里一个年16的少年踩着脚车,轮子在转。然后你看到一个年60的男人踩着脚车。你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喜欢踩脚车,风吹着,真像骑着一匹马,随走随停,我喜欢这种不太快的速度,却也是一种速度。 这次的同学会在我家两三公里处,我就骑了脚车去。同学都拍拍我的肩头——“你还是那么壮啊。”大家客客气气。他们都在说儿女们,也在说——“校友会那里谁谁谁捐了多少万,谁谁谁的丈夫已封了拿督。”我没有,我只是捐了一个意思。 我没有太多钱,只是他们惊讶我五十出头就不做事了。那一年我供完了房子,与妻两人,也没生养,手头上的钱不是太多也不算太少,只是那时想通了一句话——你的钱不是你的钱,唯有你花的钱才是你的钱。 那天我去街上的小书局,见到一位妇人家在浏览哈利波特的书。这妇人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书?老板与我打个招呼,因为我常来。随后听到老板斥责那妇人,要她把腋下夹的报纸打开,原来里面藏了一本哈利波特。我远远地看着。老板收回书本让她走,她胀红了脸走出店外。过后老板与我说:“这类腋下夹报纸,或者肩上挂大袋的,我都特别留意。”我回应一两句之后也走出店外,看看那妇人前往何处。 那妇人走得有气无力似的,后来走上一栋四层楼店屋,我也跟了去。她住在第二层楼,里面隔了好几间房,只听房里传来的一句话:“儿子,妈妈过两天再给你买那本书……” 我喜欢做小号的“我来也”。当天这妇人家的门口便有一袋子,里头有她儿子要的书。 我又喜欢午后去不同的茶餐室叹茶。午后三四点,午餐已过,并不是那么多人客。一对中年夫妻就在隔一桌,听见太太对丈夫说:“儿子那天配的眼镜还没去领……”丈夫说:“再过几天吧,工头还没给我钱。”一阵沉默。 他俩走出店外时,天还下着雨,两人撑着伞。雨天我还是戴着墨镜与鸭舌帽,我喊着他俩:“安哥安娣,你忘记你的东西了。” 那是一个小塑胶袋,袋里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些钱。我递过去就离开了。我想,这下子太太会以为是丈夫的,丈夫则以为是太太的。当然我也防这对夫妇想找回失主把财物交回,我在信封上写了——上天赐的。 原来偷偷摸摸做好事是那么开心的事,感觉像是个隐形人,隐藏在大街小巷;又像是代言了上帝——神有所知,人不察觉。 相关文章: 区秀屏/陈就就想起并delete了一场雨 扶风/纪念册 梁海彬/竹竿
10月前
似乎许多女艺人的情感生活一塌糊涂,情义何处? 我说王菲……1995的那年,觉得这女子会是有情有义;她是那么喜欢邓丽君,而这一年邓死了。记得那时她在外地,邓的丧礼她出现,要见最后一面。 邓小姐一生过去了,躺在棺木里,不知道那时年轻的王菲感慨不?王菲已开始走红,她是不是想到有一天,自己非要结婚生子,无论歌唱事业如何,都要经历一般女子的经历。 我也听了小邓许多年,听王菲唱“我愿意”时,觉得她是那么飘渺。小邓的外型与待人处事,都与王菲大相径庭。小邓温婉甜美,而王菲看起来还觉得她摆个臭脸。初初港人说她很“串”(拽),好像真的是这样。 有次在台上她与叶蒨文合唱,叶唱着也有些许肢体节奏动作,而她呢,不管这些,拿着唛几乎很木讷地唱她自个的份。却也有一次MV看她跳得很开心,那动作很稚气,上身穿着过长的袖子,就这样跳着甩着袖——像极小孩穿大人衣,开心的手舞足蹈。 又觉得她的变化与梅艳芳的整体变装不一样。她集中在某一个部分——头部与脸部。电视节目里见她的发型有如松了卷早起的发、1998年《唱游》专辑的封面她的鼻与脸颊都腮红如晒伤、还有一次是熏了烟的眼像中了毒。 与她合作的人都说她像小孩。若是小孩般的纯真,该有幸福的家。若幸福的家被毁了,小孩应该受不住。 惊讶她受得住。 从她离开窦先生后,孩子心的她受的伤不重吗? 王菲总有她的自在 之后与李亚鹏一起。听李先生说她睡觉时的模样像个孩子。她与他生了兔唇的女儿,除了医治女儿,还要建立这女儿的信心,还要把这样的苦难延伸成为爱心大使,去救助有兔唇缺陷的人。这样子的共患难,我想她应该可以安度此生。 婚还是裂了,似乎有第三者。这一次她会看淡么?记者群问她离婚的进程,她不回应,逼得紧了,她道:“这不关你的事。”记者不放过,说:“因为你是公众人物,所以需要交代。”她干脆说:“这也不关他们的事。” 她的冷对待让人拍案叫绝。 当年霆锋与柏芝分手,记者群当中有人想套话——“请问你有没有给霆锋加油打气?”她回过头来问记者:“你是来捣乱的吗?” 她也有其利落的作风,开了窗帘,狗仔队要拍就拍吧。她说:“我又没做错什么。” 与另一半分手,郑裕玲很巧妙地问她男方的事,但她不想说,不想在别人面前去评论对方。这也算是她的美德。 听说她与小孩子相处得很自在,也听说她打麻将也很投入开心,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玩耍。我想,她的歌唱事业也是她的玩耍,如果不红,她还是会唱着玩耍过一生。有一次,访问时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太红了。” 她也会把有色笑话说得童言无忌——女子算命,算命先生说女子的命不好,有凶兆。赶紧问说有办法解除么?回曰:没用。惊问为何?——只因凶兆(胸罩)解除,你的人生还有两个大波。 两主持人被她说得笑翻天。她掩嘴天真地笑着看大家,而别人却像是在淫笑。 她总有她的自在。另一次与刘嘉玲一起被访问,她说的话少,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沿,像是活在自己的天地。 王菲常常让我想起花心——一个男人、两个男人、三个男人,知道的是她跟过3个男人。 她又让我想起周华健的“花心”,一朵花的心。这朵花的心明明只爱着一个人,只是到后来,不被爱了,或许发现对方的心藏了另一个人。经历了这两段沧桑,她应该变老变胖,或变瘦变憔悴,她竟然不。 她是不花心的花心。
12月前
开始学习不理也不管。 记得姑姑爱干净整齐,每周都得抹玻璃柜,还有擦亮缝纫机,衣物需烫得笔挺,还有……。她渐渐年纪老迈,到她家,上了厕所,见到抽水桶上盖了一层灰。她儿子上班下班累,而她的体力也不行,也都不理了。 现在我看到家里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我在下方走来走去,无视其存在,等待风在什么时候把它吹落。 又见到厅的窗帘布有撕裂的缝,与妻说:“不显眼也无大碍,就不必费神做套新的。” 园里有野生攀藤,只要不是长得高大威猛,不必打理。就等一年一次欢庆过年之前才来灭这些春风吹又生。 铁栅长锈,墙有斑驳。现代的人拍照,背景都要有岁月的痕迹,所以呢,长锈与斑驳也由它,不髹。 放手去接受不完美 大事小事真的想做得完美,但……愈留心,愈是做不完。身外事是这样,身子的事也是难照管。 夜咳睡眠不佳应是大事,少运动唯恐出事;屡看医生,不见好转。试着吞营养丸,试着服枇杷膏化痰解咳,试着晚间冷气只开一小时,千试万试,后来也不管了,告诉自己,浅睡少睡也罢,反正未来会长眠。 家里还有一处深藏不露——那是小小的储藏室。东西愈积愈多,寸步难跨,也不知最深处收了些什么宝。小门的入口处是最常用的工具箱,其他的一概不理——因为理了也不知要收在何处。 想起以前住组屋,小小的三房一厅,不消半天整理完毕。当年的餐桌也是书桌,饭厅客厅合为一。现今大空间大分隔,各个空间都在繁殖各类物件,常有李清照的心情——理还乱。 孔子曰,六十而耳顺。我想,此时眼也顺。眼花了,即便不整齐也见不清,眼前看着什么都算可以,眯眼看周遭,日子风调雨顺。
1年前
我真的不知道爱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是台上艺人对粉丝说——我爱你们。而粉丝也大声回应? 是拍照时一只手对着脸颊的心形,或是两手在胸前比的心,或是姆指食指比的爱。在群体拍照时也这么比一比,为了迎合么? 又想到王菲演唱会她不说“我爱你们”,只说了两个字“谢谢”。真的是谢谢,付这么贵的门票来支持。这两个字,我想是真心的。 有时看到摄影师要求镜头前的人摆POSE比大颗心,要把两手抬高,然后十指落在头顶,不知为什么,旁观的我老想起街头卖艺的师父,下令身边的猴子耍个姿势让人乐。我不反对如此大弧度的动作,只是不太习惯。爱得这么大……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 银行外边坐着没有手腕的印度人卖纸巾,两只残手夹一包纸巾也不易,我们给的一令吉是爱么?或是同情? 下雨时的路边安娣问路,我手中一把好的伞,但车里还有一把骨架歪了的伞,把旧的给她,她说过后怎么还,我说不必还因为伞不怎么好,只不过还可挡头上的雨。她走后,我用着我的好伞,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善。 与一个不同调、习性不一致的人同住,甚难甚难。对方身上的异味、如厕不冲、碗碟洗得仍腻着油……骨肉之亲相处,一年复一年,吵架亦连连,不知何日是尽头,试着自己放宽心,忍耐种种,试着炼着……只因慈悲不足。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母慈子孝么?我妈开始身体行动不如前,我们偶尔下厨偶尔打包,打包什么就吃什么。有时她说:“这米粉太干了。”有时会说:“不要粿条,因为炒得太油。”我是听进了,也顺着她所说。嫌烦的心有时也会生起,想到——为何妈妈的另一儿子组织小家庭自过小日子,我的一年365日为谁活?媒体都在报道人间有爱,怎么真实生活看来看去都是人间有所烦。 想起刘文正唱过一首节奏很有动感的歌——〈爱像什么〉。歌里说:“爱像星期天的早晨”——那是不上班,睡得迟迟起,舒服得像躺在爱河么?又说:“爱像拥抱着风,爱像紫色的梦幻,爱像说话的眼睛。”这样的形容轻飘飘,美得上了天,没着地。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 见到一个路边华裔乞妇,身边还有个小胖少年,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士问候她身世,她说现在生活还可以,只是近来小胖儿子需配眼镜。我看到男人掏了数张大钞,我好像看到了爱。 施与受之间,看到了爱与贪 数月后,我又听到某慈善机构也说此乞妇的需要,也与上述雷同,同一版本同一说词。我好像又看不到爱,施与受之间,我看到了爱与贪。 许久前在上班的公司里,总有人窃窃私语少了钱。也真奇,每当女同事与这女高管一起,若是包包留住车上一会,或是出外用餐上个厕所,包包里总好像会短少了一些钱,自忖——大概自己用了钱又忘记。频密的发生后,确定是高管她有第三只手。大家忍着气,小心防范。 新来的女同事,薪水不高,同事间也知道她省吃俭用。或许高管不清楚她,她也不防高管,一次她惊呼——怎么皮夹唯一的大钞50令吉,明明折藏在右边,怎么换了位置在左边。她还说,包包是放在柜上,怎么后来会掉在椅子上。没人回应她。 她唯一的一张50令吉没失窃,之前我看到贪,现在我看到了一点点不忍心的爱。 公司一年一度的慈善派送物资握个手算不得什么。因为一年一次,这样省心省事,这样的爱不高。谁是日日夜夜在那里操了心劳了力? 接触一个单亲母亲,生了一个又一个,因为她爱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孩子的成长累成她的累。单亲的母亲寻找爱,同母异父的孩子们永远得不到爱。或许有一天孩子长大了,真的会爱这样的母亲,若是——我会感动于孩子的爱,因为母亲不是十足的母亲。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人听了感动的事,眼眶蓄着泪——这人的心真柔软,这人会是能爱人的人?博爱、大爱,都去爱,谁又是需要你的人? 宏观与微观,心态与行为,思考与行动,谁是能爱人的人? 爱迪生伟大(贡献良多),甘地伟大(甘苦真多),鲁迅伟大(弃医从文),邓小平伟大(改革开放)……为民造福,忧国忧民,伟大得极大,轰轰烈烈的爱,对身边繁琐小事从不操心。 只是吾等小民,渺渺小,爱得渺渺茫。 几年前看到元首体恤皇宫前的媒体记者耐心久候消息,想必又饿又渴,于是派送食物饮料。在新山看到大臣因关卡堵得严重,又见到下属不尽心,他叹:“人民已经这么辛苦了……”感概万千,心中柔软。想到当年戴安娜去环抱爱滋病患,毫无避讳。也想起瘦得不能再瘦的柯德丽·夏萍还为饥饿儿童奔波筹款……我对他们所做的感觉是那么自然,自然得不必说什么,而我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爱……
1年前
(1)我喜欢 我喜欢不攀比的自己。原本就不喜牵牛花,到处攀,上到树,上到荒废的屋顶,上到电线杆,看看攀得有多高。有一回,见到电线杆垂下枯干一大片,是躁热下这牵牛花吸不到水分,那一片枯白色有如变魔的白发。不攀比就不成魔。 我喜欢艳羡别人的自己。他怎么可以把文字写得这么巧妙,他是读了多少书,人生阅历了多少。知道他曾被那时代的人折腾——在牢里被派洗旧式马桶,又被打断3根手指。他后来写了一首诗,描写街道许多美好的景物,然后重复地说暗下来暗下来,诗的最后很平静地说——“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两句话不煽情,只觉甚歉于他。毛尖的她怎么眼也这么尖,说出王家卫电影故事的减法——《花样年华》4个人之间的事,电影只出现两个人的脸孔。又说了没有床戏的床,情欲减得只余想像。 艳羡别人的多才多艺,而我也喜欢不太多才艺的自己,有一二就行了。多才多艺要有多力量多担当,要保持高超,还要长久学习不倦。才疏体弱之下,吾志在小范围,制造小快乐。 也欢喜摆在中等的自己。穷很可怕,因为天天想着钱。很富很富也可怕,因为天天也想着钱。中等的自己也想钱,想想一下就过去了——没有想没钱怎么办,也没想钱生钱不够多怎么办。 我喜欢慵懒的自己。喜欢舒国治“理想的下午”,也喜欢林燕妮曾经有个专栏名“懒洋洋的下午”,慵懒得随性,即使张口打个极大的呵欠也不欠谁什么。 现在呢,我喜欢不太老的自己,很老的将来是将来的事;年轻真的轻,轻飘飘就不见了。不太老的自己,沉淀了流金,闪着一点点光,看看是否还能做什么是什么。 (2)不多 不知道这样的不多是不是不思长进,不知道这样的不多也能活一辈子。 古经说:“读书多身体疲倦。”吾这类血压低眼皮重的更是。那时非常欢喜地订了厚封面的“古文明之谜”,明白了一些人类的初始。这样的精装版要藏好,或许每年翻阅,或者三五年翻阅,或者……啊20年了也没再碰。 那些详读《红楼梦》的人真厉害,察觉人物的衣着与后四十回如何不一致,书中的考究那么多——吃的、喝的、穿的。我没能详读。前半部我最记得〈好了歌〉,从没想到“好了”两字拆了竟然有这么多的意思。什么什么是“好”,又如何如何的“了”。最末一句——“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这一句是那么真实,有人多言补加一句——“世人都晓神仙好,而今银少人又老,一日如年难度过,不知今生何时了。”而书的后半部最记得那雪景,有道:“只落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前者〈好了歌〉是道人所说,而后者宝玉已出家。两者所言,让我想起所罗门说的——虚空的虚空。这样的“干净”与“虚空”,比我这“不多”还要更少更少,已是无有了。 十几二十岁最常读的是张爱玲,白先勇的书也买了一本《台北人》,(张与白都是红迷),翻译的书只记得一本梭罗的《湖滨散记》。三十几岁后眼力越来越不行,什么也钻研不了,中了木心的那句话——什么是生命,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书读少,不知该不该行万里路? 旅游频繁的黄先生,而我外游的次数十根手指数得完。羡慕他,于是问他:“现在最想去什么地方?”以为回答是某个冷僻的景点,或是某个愿景还未达。他说……他想去钓鱼。又补上一句——去哪里都一样。我心想,地理位置景色都不一,怎么会说都一样。一样的是什么?——贫苦与富有、城市与村落、高山与大海……万物万种人,都是自己的身之外。 翻看自己的旧照片,十根指头不到的景点,告诉自己不好贪心了,看过雪爬过山,城市与荒野,金发与黑发,看的都是生存之道,而我也活了。 一辈子不长,不多也够。
1年前
不知道到你出个门,多少个时辰后,想到回去可以坐下,可以躺下,可以清静不说话。 有一女子把天台打理得像个小天堂,各类的花卉,也有水流,常常来了不知名的小鸟来憩息。她道:“去到哪里,还是回到自己的天台小花园最愉悦。” 外头炎热时,我一回到家的客厅,就有种凉意,或许是不西照,或许是前后通风,或许是老款的瓷砖踩上去有点冰。此时配上冷饮,真的哪儿都不想去。 只是生活是这样的……困在千余呎的自由还是想出去自由,那是去见小朋友老K。称老K小朋友,因为小我二十几年,称他老K因为他年纪也不小。与老K用餐他会夹菜餸,他会促狭与我抬扛,他是纯英文教育背景,有时却也出口成章——劝我别“狼吞虎咽”,不然就是“斯文败类”。成语用得有点像又不像。餐饱之余,他也不想与大伙去K歌,问我要不要去某处吹风。这我喜欢。去了他新买的公寓,又到另一层公共设施处,那开放的地方凉风习习,我们倚在栏杆吹风。 我的朋友不多,我喜欢自己的朋友不多。 偶尔也喜欢与妻去到甘榜处,那些浮脚屋已装修得美仑美奂,想必生活改善了,房子占地空间也大了。我比较喜欢那些小装修,维持原貌,房子周遭还是空着地。有时走到小路的尽头没了路,要快快U转,深怕别人见到问起——“你要找谁啊?”真不知要如何回答。 有时见到老人家倚在屋子的栏杆处纳凉,很想下车聊个天,又觉冒昧。越来越没胆。想起从前当销售员上门时,无论交易成与不成,他们都会捧了托盘,端来冷饮或热饮,有时也加了糕点。我喜欢那种朴实的热情。 绕了几圈看看别人的房子,天色渐晚,此时也该回去自己的房子。 出去回来,真高兴自己出去回来,有着飞出去的自在,也有一个窝惦着你回来。又想想,能过得这样子,只因身处——没有动荡。(人这辈子,害怕动荡,害怕不能出去,也害怕出去不能回来……)
1年前
数天来天气燥热,心郁闷。见到床上一堆晾干的衣物未折叠,一大团如小山。我斜坐在躺椅瞪着看,不想理。翻翻报章,标题都围绕着脚上的袜与鞋子的底,我的脚早已脱了袜,鞋子在外,只是找不到清心的歇脚处。 平淡日子,清心无处,却找到世上有木心此人。中学没读过他,后来似乎也曾听过有人提起,只是没去详读认识。今天副刊里有人引他的这几句——“我爱兵法,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人生,我家破人亡,断子断孙。爱情上,柳暗花明,却无一村。” 不像是坐过牢的人 兵法没用武也无憾,他日子依然过。说起家破人亡断子断孙,他也不加上任何悲凉的话。人们都朝向积极面——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的爱情没着落无一村也没关系,他怀抱的是东西两方的世界。 他这样的文字,那么个人狭窄的缝,从这缝里却长出花来。 鲁迅、胡适、梁启超等等都伟大得巨大,木心好像不是这个样,不是这个样的样我喜欢。 梁文道说他不像是坐过牢的人,沧桑的人不沧桑,脸上不带怨憎。 他又说:“岁月不饶人,我也未曾饶过岁月。”牢里牢外,他都珍惜时间。我们都用“珍惜”表达,他用“饶”。 他给了问题——“生命是什么呢?”他给的答案仍是人人面对的问题——“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年少以为哪天能独立自主就好,谁知也有茫然时。中年老年原以为应已通透,原来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对于墓志铭,他说:“不要写我,你们写不好的。”感觉不是自负,而是很俏皮的说出真实。 再来,看看他给的问题与回答——“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过程长短不一,内容不一,而在这过程里……在我这末后的过程里,也算欢喜读到木心妙笔生的花。
1年前
不知道诸位对自己刊在报上的文稿是如何裁剪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剪个四方、长型,或长稿时有凸有凹的块状;而今,我却喜欢整版剪下来,折好收进透明袋的文件夹。 不知为什么,还是很留恋当天看整版时的心情,看看插图美不美,邻舍的作者是谁。啊哈,一年下来,最常碰到的是张某与颜某,也真的是邻舍——一个在永平,一个在居銮,都在柔佛。 喜欢那次西西的插图,公园的长凳,描西西坐着。电子版的西西是戴了帽子的真人,只是女人上了年纪又短发,乍看会以为是男子。 虽然【星云】插图多为单色或二色,但我就是偏好这样子的简单,一种清新感。 如果走进任意门,回到年少剪报,必把当年《新明日报》每周半版【年轻人的】给剪下,那三五年的青春真热闹。有一个作者写得特短又很有氛围,与人说起都认同,连他笔名都像是原名——郭国强。他有一篇短得只有两三百字,写的是离别感伤,其中末了一句在问对方——怎么啦你?至此之后,我受之影响,喜用“怎么啦你?”而不用“你怎么啦?” ● 不知道作者怎么想副刊编辑,编辑又怎么想读者。从读者角度,正如范先生所说,题目就有如橱窗,要吸引人进来。编辑出一个“本日主题”引人,或者有时出个题目邀稿,这出题比老师出题给学生还难。编辑难为,又深具挑战,若资深作者来稿,或有交往的前辈,都一律“待用”不?这真考智慧。回复“惟不适用”,不是不好乃是“不适”,回函得体,后加一句勉励“欢迎继续赐稿”。是尊你为上,由上“赐”下。写得不好的新兵,月月来稿仍没进步,真是考验心软或心硬。 作者写得言之有物,是不是具体得毫无想像力?写得抽象飘渺,读者看懂不?客观而人云亦云,主观得来又是否自我膨胀?读者嫌之——都写得老套,又或学术性太强,读不完看不明;写身边琐事,那太零丁琐碎。而像台湾大师兄在殡葬业这样特殊的工作经历,或寻访精神病科医院里的神经个案,法医与警局有什么样的离奇命案、路边街友为何不回家……人们以为这样子的事故就一定能吸睛么?真文青假文青不文青在这些平淡日子里,又该写什么寄予报刊呢?编者难为,作者亦是。
2年前
01/选择 我们有——服装设计师、室内设计师、建筑设计师……就是没有生活设计师这科目可以读出一个专业。 若有,可以为我们设计青年时怎么过,已婚未婚当如何,忙到乱时,或茫然不知方向,又有何指引。生命的烦恼是常要选择,选择或对或错天晓得。 没得选择的是生在何处死在何时。如果两者反过来,生死有得选,人生路上由造物主决定,那人生是否不必那么多烦忧。 初始之时,选择真简单。选择各种喜好——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喜欢做的事。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这些好像是不用费脑筋想,之后却要想很多的事…… ——升不升学?申请什么样的大学?又什么科系? ——之后是什么样的职业?什么样的公司?是在哪里为好? ——工作不开心,换工么?还是干脆换跑道? ——感情的事,我爱人不爱,人爱我不爱,继续等下去么? ——婚后定居这里还是哪里?接下来后半生的选择题愈杂愈乱愈心烦。不知道选择题哪一个才是对的答案。 总觉得小聪明人人有之,大智的人极少。不知会不会一题选错,全军覆没。生之圆满,欲且难成。烦到极时,或可选择像动物式的放空。 02/放空 有一天与妻说,人类多数不想把自己放在浪费时间上,总是做些事——即使那是浪费时间的事。我又说,你看看,动物除了寻吃之余,时间空着一大把。 多数看到鸽子在飞着,或停留在电线上柏油路上。这天,有两只在屋子阴影下的水沟旁,缩着脚,腹部贴在浅浅的泥上不怎么动,想必泥上可以透个凉。 又看到一只猫在小斜坡上,也是缩着脚,风吹在它的猫脸,因为我看到猫须在动。这猫我叫它Sombong,它永远不睬人。 动物的放空会无聊么? 这样的无所事事有一种舒心的恬静。有一次去到甘榜的海边,一棵树下,老太婆斜着身子在躺椅上,背着我,看到她翘起二郎腿,手持着扇。她穿着宽裤管的传统黑裤,那只翘起脚的裤管稍微退落,露了小腿,想必凉快。年纪一大把,想什么想,放空空,亦如裤管宽空空。 朋友的小儿子恩恩第一次在户外接触到雨水,雨水从屋檐流下,小恩恩用手盛着,露出愉悦的样子。他的脸仰着看从上端流下的水,小恩恩的妈由着他,没有呼喝,她说大儿子不会这个样子,小恩恩性格比较感性。 放空可以感性,理性不放空;不过,也当理性的放空。
2年前
有一阵子,看了好多日本Choki的视频。这么平淡的日子,她一人独居,拍摄她换床单,拍摄她洗刷小厨房;然后每一次是预备了什么食材,简单煮一餐,独自享用。偶尔风吹窗帘,偶尔两只家猫经过,镜头里只见这女主人的身子与双手,应是纤瘦型,不见其貌。视频只有字幕与背景音乐,间中音乐停顿,听到切瓜果的声音,或者听到搅拌杯里饮料的声音,听着看着非常疗愈。这样子的流水账,听得淙淙声。 于是想着自己一整天的流水账。 起个身,对着镜子刷牙,专家说刷牙标准是两分钟,而多数人以秒计就结束这项洗刷工程。再看看镜中自己,还好还没秒速变老,镜中的自己和昨日前日一样。另一半说她自己露出抬头纹,我说就当它是人类脸谱的线条美。开了水龙头,开始一天的水声。 几乎日日早餐都有蛋。近闻日本买蛋的人得抽签,如此珍贵。这个蛋啊,椭圆一粒,变化无穷;可以是主角可以是配角,可以有油可以没油,可以快弄可以慢弄。有次看到贫苦人家,囤积在一角是几大托的蛋,仿若天赐,没有肉食,也可生存天长地久。 日日翻报也是早上流程之一。报载大臣,近来他勤加突击;第一次听到有高官对属下说:“人民已经这么辛苦了……”他感叹属下对关卡堵塞之事不尽心。这一次摩托鸣笛,属下说这是惯性。他不信,前去观察,原来一个通关处堵了云梯车。移开后,摩托通行无阻,这无阻的通行摩托声,入耳也顺,听来也似大雨下降溪水激流。 晨澡后,开了衣橱,彩虹出现——不同颜色的衣物。时尚达人说,先看看今天天气如何,去的是什么场合,才考虑穿什么。有古经说:“不要忧虑吃什么穿什么”,说得也是,这里没有冬天,没有穿不暖,无需忧虑只有考虑。 上班驾那十几年车龄的老车,保养它如吕良伟,你看看吕良伟六十几仿若四十不到。车子的青春还在,它还未成老马。(本国已成老马的老马常有聒噪声,吾车不) 最爱的是苏打饼 上班路上都有树,左边的伸延上去,右边也伸延上去,左右两边有如握手问好。专题报导曾说本国所种的树已成亿。上回在尼泊尔的加德满都街上,一棵树也没有,我们树的资产算是亿万富。有时路过树旁的大水沟,见到白鸟飞下叼鱼,那情景如入林区。 人有了米饭的温饱后,也想有个小小的愉悦。我的欢喜是工作快要结束时,一杯奶茶几片饼。最爱的是历史悠久的苏打饼。若要我画饼,必然想到四四方方这一块。后来各个口味都出了圆形饼干,这四四方方,就是那么老老实实,总觉得它是饼干的始祖。 夜晚用计算机,每日进项,每日支出,有余没余,可要清楚。天天的流水账,应当是闷的。既然是账,也得算得清算得准,之后上床好眠。 岁岁年年,溪水长流,日日如是,也甘心如是。
2年前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