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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敛

1964年5月31日,《星洲日报》副刊【青年园地】刊登了我的拙作〈父亲〉。那是作品首次见报,如同绒毛鸭子初下河,因而特别兴奋,至今记忆犹新。 文章开头是这样写的:我爱父亲,也恨父亲。 即将高中毕业的我,每天放学回家第一时间必定紧张地翻阅副刊,查看投去的拙作究竟有没有见报。当天下午“青枫”这笔名映入眼帘,我惊喜若狂,抱起当时只有5岁的幼弟不停地上下摇晃。家人在旁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还以为我考试得到100分呢! 父亲只是望着我,默默不语。看来他已经看过拙作,但也应该知道这只是小说情节,很多是虚构的吧?毕竟他在中国家乡曾经是小学老师。 我写恨父亲,写他老人家反对我做这做那,意见多多,这只是为了行文方便,其实都不是真实的。对拙作,他也没有为自己争辩,只是笑笑对我说:“怎么可以这样写你爸爸?”算是老人家的宽宏大量了。 17岁的我处在叛逆期,年少气盛、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父子之间难免有一些隔膜,平时也很少交谈,我三不五时还会顶撞大人。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好一段时期,直到几年后—— 1968年6月16日(我记得这个日期是因为那也是妹妹的生日),我因支援某个罢工行动,被拘留了28天。释放当天下午我跨入老家门槛,发现父亲在厕所,我在门外喊道:“爸爸,我回来了!” 母亲后来对我说:你父亲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父亲住在店屋楼上前房,窗口向东,远处是一片森林,每天太阳从森林那头缓缓升起,天空渐白大地渐亮,第一个闪入他脑海的,就是当时身陷囹圄的我。 他的内敛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皱皱眉头,偶尔叹一口气,心里隐隐作痛,母亲说。 忧虑没有表露出来 后来因为当局要对我施加行动限制令,父亲也被请去有关部门谈条件(可能是来个下马威,软硬兼施,以便起着威慑作用吧),我看着他瘦削的身子穿着丝文化(注),骑着老旧高大的脚踏车往警局方向缓缓吃力踩踏的影子,我心里阵阵悲痛。心想,他老人家一定是忐忑不安的吧?毕竟要去见官,对普罗大众是个大忌。“是我让你受苦了,爸爸!”(我们的店在大街尽头,警局在街尾) 父亲20岁左右从中国广东大埔漂洋过海南来讨生活。他写得一手工整、遒劲有力的钢笔字,也很有音乐才华。当时家里的洋货店什么都卖,为了销售那款琴声美妙的琴,他向客户示范,弹出一支又一支悠扬悦耳的曲子。父亲也擅长拉奏二胡,有时会在晚上8点关店后在院子里让二胡发出悲凉凄楚的声音。 有一次他拿起门市卖的笛子,吹了一小段,笛声嘹亮灵活、婉转动听,惊动了隔壁杂货店的老财库,他走过来瞧瞧,东张西望地问道:是谁?是谁吹的? 可惜我们后辈都没有他的基因,家族中只有小女是钢琴老师。还有,惭愧得很,到了耄耋之年,我只遗传到父亲的黑头发。 年长月久的生活拮据、艰辛周转的小本生意、一家大小十一口的生计,还有中国老家的阿太爷爷叔叔侄儿逢年过节的帮补,各种各样的负担,如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几乎把他及他身上的音乐细胞都淹没了!更让家人悲痛欲绝的是,他五十多岁便因气喘病英年早逝。 光阴荏苒,一转眼来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祸不单行,我两个女儿分别在所住的不同国度染病。因各种原因,我们这些分居各地的家人不能长期照顾及时常探望她们。每天早上起来梳洗前,我静静躺在床上,望向窗外东方,天空渐白大地渐亮,四周小鸟啁啾,乌鸦聒噪,远处鸡啼近处狗吠,夜雨晨雾,第一个闪入我脑海的,就是身在异国的她们俩。 总是觉得心里很烦躁,我的忧虑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皱皱眉头,偶尔叹一口气。心里隐隐作痛,还有一阵阵悲戚。 父亲曾是这样,我现在也是。 养儿方知父母恩,父亲经历过的,现在我正在经历。 ( 注 )丝文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些老人家在日常生活中喜欢穿的圆领上衣,光滑凉爽如丝绸。“文化”是厂商给圆领单衣的称号,如背心、花胸(前面有3个纽扣的圆领衣)等。
3月前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