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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4月前
11月前
岁岁年年,2024年就这样来到了告别的时候。 这是我在台北的第二个冬天了,总感觉自己连上一个冬天都还没过完,怎么冬天又来了。台北的冬天是突然降临的,可以是前一天阳光普照短裤T恤,今天突然就乌云蔽日卫衣外套;也可以是上午暖意洋洋,傍晚冷风刺骨,一日内经历春夏秋冬。若是出门忘了看天气预报,穿错衣服是常见的事,以至于在台北街头随处可见“四季穿搭”,迎面而来的路人可能穿短裤拖鞋、也可能穿长裤长袖,甚至可能穿羽绒服。 台北冬天的天气变幻莫测,唯一不变的是湿度。当台北一触碰到低温的底线,整个城市就像打开了大水的闸门,大水不知从哪里来,以气的形态混在空中流动,悄悄将城市淹没。 每天醒来碰到的床单像是昨晚离家出走沾了一夜露水才回来的流浪汉,浑身湿漉漉黏糊糊。脱掉袜子走进厕所的路上,仿佛踩在泥泞路般,厕所的空气更湿冷,就连厕纸都是湿湿软软的。放在鞋架上的书都是像泡过水一般,翻阅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干爽的“刷刷”声,每一页翻起来都有水的重量。我随手揉捏废弃的A4纸,感觉像揉捏擤过鼻涕的卫生纸一般,软软重重的,丢进垃圾桶是“嗒”的一声。 我这样说,着实是一点都不夸张的。或许是因为小小的房间自带浴室,又没有窗户通风,只有浴室内不太有用的抽风机,原来空气就潮湿再加上浴室无处可去的水气,在房间里飘来飘去,遇到干爽之物便凝结成水往内渗透,像野外的露水一样。 这样的湿带来的不只是触觉上的不适,还带来了恐怖的霉菌。 一开始,我是在衣柜里发现的,一层白白的灰粘在衣柜的内壁,仿佛是一夜内长出来的。我仔细擦拭干净,看起来是白色的霉,擦出来是灰绿色的,还有一股生的鸿禧菇的味道。擦完以后,挂上满满的除湿袋,又在每个角落放了除湿盒。一周后,除湿袋和除湿盒都满了,霉菌从四面八方涌来,长满了衣柜内的每个角落,大衣外套的边角也粘上了白霉,一直蔓延到衣柜外。就连鞋架上的书也不能幸免,那书早前湿出了水的痕迹,在水痕之处,也长了点点白霉。而我放在桌上的黑色皮制钱包,更是瘢痕处处。谁说台北不下雪?下的是霉菌雪,我的房间都豪雪成灾了。 我学着网络上各种除霉大法,用各种清洁剂擦拭,但每隔几天总是历史重演,上演大霉纷飞。衣柜的霉菌擦了就算了,但衣服的霉味十分可怕,每周都得把厚重的衣服和床单搬到洗衣店清洗烘干。厕所倒是还好,房东都用的瓷砖,不会长白色的霉,而是黑色的斑点,刷子用力刷就能掉,清理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以清新的自我迎接新年 面对强大的霉菌,我只好咬着牙买了除湿器,在房里和浴室日以继夜地开着,接出一桶又一桶的水。我有时望着那一桶清澈的水暗自怀疑,看不见的空气中到底还存在多少神秘物质?用什么器材又可以把这些神秘物质显现出来?话说回来,那么多的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能接出那么多水,这代表这些水一直都在空气中啊,我的房间根本就是个海底世界呀。 除湿器确实拯救了我的海底世界,厕纸终于是干爽的了,书本也回复了基本的“脆”度了。但,霉菌雪还是不停在下,只是速度稍微放缓了一些,让我不至于天天都与之搏斗,至少有些喘息偷懒的空间。 岁末了,我开始定时擦拭房里的霉菌,在还是一些小白点的时候就擦,一点一点地擦。就像管理自己的内心一样,定时看看自己的烦恼和情绪,在烦恼和情绪还是小小的时候,一点一点整理。毕竟我就是个身处凡尘的凡人,还做不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就至少先做到“朝朝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2024年将尽,为了处理我内在的湿气,以清新的自我迎接2025年,我决定到大安森林公园哭着跨年。 大家,明年见。
12月前
后来的后来,我离开台北,又回到了南国。 从前曾经向往过拥有四季的国家,如今只为享受着南国热带天气而感到欣喜。脸书有时会传来动态回顾,告知几年前的今天我都在做些什么事情,陆续看了几则,似乎每年到了这时节都会忍不住抱怨台北的冬季。凉爽的气候带与我无缘,或许是命中相克吧,每到冬季或前往寒冷的地方,即便只是去云顶吹风或长时间躺在床上吹冷气,嘴唇就会开始红肿,如不及时涂抹凡士林护唇膏缓和,不久就会龟裂脱皮。除去疫情被困在国外的几年,每逢到冬季最严寒的时候都会跑回南国避寒,而困扰几个月的红唇也会在几天内迅速消退,将身体的机能自动调试到最合宜的状态。 台北的冬天对一个来自赤道国家的人来说,实在太冷了,不仅常刮风还会下雨。从网上学来的经验,出行前需穿上三层外衣,第一件是打底贴合身体的衣物,第二件是保暖的针织衫或卫衣,最后再披上厚重的防水抗风刷毛外套,穿戴口罩和手套紧锁全身肌肤,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探路。即便如此,寒风袭来的时候,依然冷得刺骨。还能清楚听见风声呼啸而过,打在身上浑身颤抖。 过去曾和来自香港的友人聊起,假如哪天我选择离开台北,首要的原因绝对是天气。他答覆说:“在离开香港前,天气不会是我未来决定在哪定居会考虑的原因,直到我来了这里。”台北湿冷的冬天不仅香港友人受不了,就连出生在中国东北辽宁的前室友都难以忍受。我许多关于中国的认识以及冬天的想像,都是从前室友的口述中获取。他说中国北方大雪皑皑的冷是物理攻击,台北的湿冷是魔法攻击。我从未到过比台北更北的北方,更从未看过真正缓缓降落的雪花,台北的纬度已是我能忍受的极限,无法再向北踏出一步,去体验物理攻击打在身上的痛觉。但湿冷的魔法攻击可是痛彻心扉的感悟,仿佛台北的冷能穿透层层护甲的防御,直达皮肤,深入骨髓,同时附带长时间的负面减益效果,不断地流失生活的动力,成天赖在被窝里,不愿出门。 每年冬季总会有那么几周会刮起台风,气温突然骤降至个位数,一个人赖在没有暖气的房间,无需打开风扇,只要将窗户撑开一个小缝隙,便可维持最基本的通风。搭配大批从超市购买的存粮,非必要出门工作或办事时,就蜗居在房里自娱自乐。冬天最困难的反而是洗澡,打开浴室花洒前需先用手小心测试水温,慢慢调节温度,避免突如其来的烫伤或冻伤。浴室上方有扇连接户外的通风小窗口,本是将洗澡水的热气排出,以避免整间浴室被雾气所环绕,但打开的同时又会将外头的冷空气输入到浴室内。一旦将热水关闭,体感温度瞬间与外头同步,无处不在的冷空气趁机环绕且贴合在裸露的身子引发不停颤动,只能屈服,在热水的反复开关间重新尝试,直到得到一个冷与暖的平衡。 科学无法解释同时又冷又热的现象,但台北的冬季可以。偶尔放晴时,台北的冬天是冷与热并存,气温乍暖还寒有时会回升至二十几度,走在路上,阳光猛烈照耀下来令人汗流不止。但只要一阵风袭来就会顿时将好天气吹灭,冷得直打哆嗦,随即气温在两小时内骤降10度,懊悔今天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再出门。 于是出门前查看今日气温与降雨,成为这些年来新养成的好习惯。台北的冬天抗寒经验被我带回南国延续至今,出门前检查天气预测来决定今天衣物的厚薄穿搭,该穿什么鞋子,又是否该把伞也给带上。而那件在南国穿上会热死人的防水刷毛外套,以及众多冬天的毛衣与卫衣呢,被封存在衣柜的下方,等待重新被拿出来的一天。 相关文章: 【专栏.月儿弯弯照】胡玖洲/关于写作,我说的其实是…… 【专栏.月儿弯弯照】胡玖洲/读诗会 【专栏.月儿弯弯照】胡玖洲/成舅感
12月前
12月前
1年前
1年前
冬天期待下雪。不过下雪的时候,最好不用上班。可以躲在棉被里,手握一杯热饮,看窗外雪飘呀飘的,最写意了。下雪出门上班,很折腾。不仅冷,下雪后的路面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很容易跌伤。如果是大雪还会造成交通瘫痪,这种时候只会感叹,生活不易。 11月底,北海道各个地方已下起初雪。先生说,他已经在上班途中不小心摔倒两次,通勤乘坐的巴士也经常打滑,偶尔他跟公司同事还需要一起铲雪,铲完后双手直发抖。反正,他对雪是彻底不抱任何幻想了。 北海道生活的挑战,远比想像的还要大。抵达第一天,房屋中介问我们和电力、煤气公司联系过了吗?先生事前拜托我帮忙联系,就怕入住后没电、煤气,那肯定得挨冷。我自信满满地回说,已经都联系过了,让他们今天就开通电力和煤气。中介接着问∶“那煤油、上、下水道呢?” “煤油?上、下水道?”毕竟这次也不是第一次搬家。前几次租房基本都只要开通水、电、煤气就足够了,怎么这次还多了煤油,水还另分上、下水道的?中介解释,屋里的暖炉用的是煤油,因为北海道的冬天比较严峻,暖炉几乎24小时都要开着,而煤油比起煤气会相对便宜些,又因为先生租的房子比较旧,使用的是旧式马桶及下水道系统,所以每两个月一次,需要有人来进行下水道排污处理。所以,每个月的水、电、煤气、煤油费,就已经是一大笔开销了啊! 中介还提醒,等冬天正式到来,气温介于摄氏0度以下的时候,就算人不在家,暖炉最好还是开着,让室内保持温暖,不然很有可能面临水管冻结爆裂的问题。为了防止水管冻结,还要打开水龙头让水直流,中介边解释边打开水龙头做示范。我和先生越听越懵,这样让水流,流的不只是钱,也不环保啊!尽管疑惑,但还是笑笑点头,表示理解。事后问谷歌,应该把水阀关掉,让水管里的水流干净、马桶里的水抽干净,应该就没问题。 我不理解,北海道的冬天那么冷,为什么房子都没有中央暖房,又或者像韩国有地暖和温水系统让室内保持温暖。我问先生:“我们真的生活在发达国家吗?” 先生落脚的小乡镇,距离札幌大约两小时车程。在这座镇上,市政厅、邮局、消防局、警局、超市,全都坐落在同一条街上。车往乡镇开出去以后,周围不是广袤无垠的农地,就是杳无人烟的旷野。一天夜里开车从小樽回小乡镇,沿路皆无路灯,偶尔发现远处有光源,仔细看是伫立在荒野中的一户民宅,心里想,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是农家吗?平常都怎么过活呢?日常用品都上哪儿弄回来的?后来又经过一间学校,学校的后面是一大片山林,学生难道都不会上课上一半发现教室外有熊出没吗? 和典型的日本人不同 虽然小乡镇没什么地方可以逛街、购物消费,但单是水、电、煤油、煤气就去掉一笔大开销了,然后发现超市里除了海鲜及北海道盛产的马铃薯、萝卜等以外的食材都比本州来得贵。北海道人的处事态度,感觉也和典型的日本人有所出入。就好像跟我们接洽的房屋中介原本说要租给我们的房子是201号,先生去名古屋市政厅办迁出手续及联系好搬家公司后,中介又改口说是202号才对。电力公司的人也是一会儿说设置电箱时需要会面,一会儿又拨电来说没必要会面了。打电话给中介提供的煤气公司,接电话的人却说∶“你们家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内呢……” 反正没事最好不要在日本搬家,既耗钱、耗时,又耗力。搬家过程,先生手机只要一响,就立马把手机话筒都推到我嘴边。他搬家,我可是日语大跃进了一回。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2年前
农历新年到来,四方烟火向星光奔赴,处处洋溢欢声笑语。然而人们庆祝“大地回春”“春到人间”之时,我难免困惑:这春归何处归、春睡何曾睡呢?马来西亚这片土地上,春的脚踪什么时候来过又离开呢? 以前改作文时看过学生写自己最喜欢冬天的雪,不免询问学生求证一下:是生在北国,移民来此?还是家里经济情况特别富裕,能够在年底长假时飞往高纬度地区赏雪?了解情况是韩剧看得多了,自然对冬天投射喜欢的情感,难免郑重叮咛:作文还是以说实话为上策,真心才能换真心。 在热带国家谈雪,谈春花秋月,是不实际、是脱节的。但脱节是好的,我们的人生本来不该被环境局限,我们应该主动脱节,离开自己狭小的舒适圈,去看外面的世界,让思想层次丰富。 街道上的树木一律枝繁叶茂,浓绿逼人。油棕树一年到头都在结果,没有休息。椰子树年轻好胜,老往天空蹿,如同举手后忘记放下的学生。马来西亚没有的冬天,我们沿着赤道,往课本里寻觅。 鲁迅的小说名篇〈祝福〉是在冬天写的,那穷苦的祥林嫂在冬末初春时失去了儿子阿毛,被鲁家亲戚认为不祥,不能碰冬至祭祀的牲醴果饼;散文〈风筝〉开头结尾写自己在北京见到孩童放风筝,结果涌现的全是自己年少时欺负弟弟的愧疚,冬天,对他来说,是寒冷肃杀,是威严沉重的。 冬天,不单在文学上具有负面的意象;对万物来说,是大自然的行动管制令,出门的人自己负担失温倒毙的风险。汉朝使节苏武敦睦邦谊,出使匈奴,竟然被拘留在天寒地冻的北海边牧羊,这跟后来杜斯妥也夫斯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是一样的,那里荒凉冰冷,本官不杀你,你的死活全凭天意。 眼看疫情稍缓,出国回国不再需要隔离,机票价格也降下来,3年不见的弟弟已离开台湾,到苏格兰爱丁堡修神学硕士,如今将满一个学期,我得去探望他一家,终结想念。吉隆坡出发,包括转机,飞行时间是13个半小时,从阿姆斯特丹往西北段搭的是波音737-700,几乎每个人都靠窗。降落爱丁堡之前,天刚刚亮,可以俯看近海处连绵起伏的丘陵,丘陵上散落着一处处白雪,雪和天一样白,一样陌生。 落地后先到厕所添加毛衣和毛帽,然后信步走向海关,移民局的官员一脸严肃,用苏格兰腔问我要签证,我悚然不知如何应对——大马公民不用签证即可入境才对呀!我在牛津出生,老乡何苦为难老乡?他皱起眉头,伸手指向我后方通道的告示牌——国际学生。啊!我排错队伍了!幸好老实认错,就获得谅解,官员再问明我的来意和归期,就盖下章戳,让我顺利入境。 同班机的乘客很快星散了,我出离航厦,寻找车站,拖着行李直面北风,发觉正位于有生以来所到的最高纬度,北纬56度!裤子袜子还是穿少了,头感觉刺痛,牙关轻叩,拿着手机像是握着冰,屏幕显示气温摄氏1度。购票搭上机场快捷往市区与弟会合,呼吸顺了一些,窗外只有灌木还有叶子,一般的树都剩树枝,空手向天挥舞,奇怪没看到雪了。下车后注意到路上很多盐,在他们那里,行人可以自助取用,清理人行道积雪,让交通安全顺畅。 记忆中自己最早讲的一句话是:“妈妈,下雪了!”即使30年没有看过雪,还是记得那个晚上(或是下午),我站在落地窗前张望,静谧的街衢,正缓缓盖上雪纺白衣,惊喜无限。 爱丁堡人回家回得快 高纬度地区冬季时天黑得早,人回家回得快,爱丁堡当地人可能延续古风,也习惯日落而息吧。博物馆和多数景点一律营业到6点,商店则是7点打烊,少数卖场餐厅酒吧可能到9点10点。古堡雄踞小山丘上,为分散的大学校园警戒着,听海潮拍打黑夜。 侄儿立实才过1岁生日,还不太懂事,吃饭需要一堆人服侍,包括对话煮食陪伴清理。逛完St.Giles教堂和Royal mile回到家那晚,他大概累了,很是顽皮,抓了食物不吃,一个劲往地上丢,立实妈妈拿起小汤匙要喂他食物泥,也不配合,折腾半天是一口没吞下去,全吐在围兜上。大伯我看他就快要逃离餐椅,迅速展现舞台魅力,自以为音乐剧开唱,吸引他的目光。现场编曲难有丰富起伏,就是几个高音旋律重复循环,一句唱完举手定格一两秒,他抬头仰望时,嘴巴自然打开,他妈妈抓准时机就是一汤匙。在旁洗碗的弟弟就看我反复蹲下站立,诵唱“啦啦啦”、“啦啦啦”,没有评论。历来决战时大将上场,也需要小兵呐喊助威,杀气三时作阵云,军师西门伫献捷。 继食物泥之后递上原味米饼和低糖袋装果汁,瞧侄儿吃饱喝足,又露出迷人微笑,玩起玩具,咿咿呀呀,谁比他可爱?我私自做了结论:一来是暖气和棉被,二来是屋檐下家人的欢声笑语,北国冬天不冷。
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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