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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韧

2月前
4月前
半百以后,进出手术室频密。 手术病服的蓝是那种叫人不安的忧郁深蓝。两手向前伸进袖口,然后身体像被包裹的礼物那样,在敞开的后方上背处绑上三四个布结,后腰以下就没有任何扣子了。只要一个小动作,那无法绑紧的衣门,就会让尊严一丝不挂地袒露出来。其实只要躺在手术台上,尊严为何物?有人说,除了生死,其他都只是擦伤。活着,才是此刻生命的尊严。 手术前最让我抗拒的就是在手背插针管的程序。若幸运碰上经验丰富的护士,一针准确到位,仅仅就像被只小蚂蚁轻轻咬了一口;若不幸遇到菜鸟,错位乱插,会让你痛得呱呱大叫,吓到菜鸟,抽出针管再给你的手背再试插一针!如果是错位插针继续将就,整个疗程的痛苦就会没完没了,因为接下来的任何药物注射或输液都是通过手背这个针管,在错位的针管注射药物,会让你痛到飙泪! 最难忘的一次术前抽血经历发生在一所私人医院。我遇上一位年轻的护士,样子甜美温柔,一开始是轻轻拍我的手肘,却屡次找不到血管,就越拍越不客气,最后不管了,一针插进肉就猛抽针管,见滴血不出,马上抽出针头丢弃,继续用第二支针插进我另一边的手肘,我痛得大叫,又是抽不出一滴血!就在这样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情况之下,我被插了整整5针,最后好不容易才在我拇指下方的血管处成功抽出一罐血浆!全程痛到我泪流满脸,护士也愧疚地频频向我道歉。我多年来在政府医院每半年的例常验血抽血经历中,不曾碰过这等窘况。让我深深感触花钱的未必最强,政府医院白衣天使的专业插针技巧,即快又准,往往来不及痛就已大功告成。让我深深折服,是肺腑之言啊! 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段路,每次都让我有一种可能永远离开的感伤。看着一路往后退的天花板圆圆亮亮的灯,像颗颗送别的瞳孔,或许就是这世界给我留的最后的风景路。纵然医生多次轻描淡写说手术没有风险,但还是要你签下手术风险自负的生死状啊! 进入手术室,室内气温会骤然下降。因为就只有一片病服遮体,冷得全身肌肉哆嗦。在等待麻醉师抵达前,只能深呼吸祈祷安抚忐忑不安的心绪。相信天主会派圣神降临我身边,用宝血覆盖着我,守护祂的女儿平安跨过生命的每一个关卡。 放得下就是爱自己 此时此刻,会顿感一辈子的努力所得来的成就,财富,以及用岁月争取荣获的一叠叠奖状……都是浮云。坚韧的生命就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手术台而磨炼成的,也让我顿悟了放下的真正意义。原来生命长河中的顺境逆境最可贵的是,最终能从从容容地从繁华归顺平凡,回归原点,生命才能还原自然无缺的圆。 在不安和镇定的拉锯时刻,我会渴望那注入手背针管的麻醉剂,透过短短的针管慢慢倾流入手背的一丝冰凉,瞬间就带走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所有的牵挂不舍,所有的爱恨情仇……我的灵魂已不知身处何处,在完全空无意识的维度空间漂浮的灵还会执著任人鱼肉的躯壳吗? 护士轻轻拍醒我,把我从空无的维度拉回人间。千帆已过万重山的释负感,会让我更珍视一切都是浮云的美。无需眷恋过去,珍爱自己,豁然放下就是浮云心态,人间一切都值得!
7月前
佩华说,她家种的那盆麒麟花很赏脸,每每过年时节,必然开满一树的花,赏心悦目,极其应节,让我为之心动。于是,我从她那里讨来了一束麒麟花枝,看看能否一样心想事成。 果不其然,我也如愿以偿。那一束花,种了一周,就活下来,即使暴晒,依然炯炯有神地发芽生枝。不消两个月,修长笔直的树枝,稍有分叉,就应时开花,红彤彤的,此开彼开,布满整棵树,叶子却稀少,衬托下来,红肥绿瘦,别有雅气。 这超强生命力,对比起初讨来,握在手中那细小枝条的脆弱感,真是巨大反差,给我一股震撼,猝然叫我对之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麒麟花,向阳而生,养护简单,修剪分枝,随插随生,适应力强。风吹雨打它不怕,却是长年开花,极少凋零,人说梅花越冷越开花,麒麟花却是越晒越开花,越晒花越红。随便把它断成几截,然后插枝,瞬即复生,而树身修剪了会再生新枝,高矮不一,互相支撑,百花齐放,数大为美。 小巧玲珑的麒麟花,像栖息树梢的红蝴蝶,又像极两颗小小的纽扣黏在一起,非常讨好。两片花瓣不大,但就如麒与麟,夫妻连体;花芯如麒麟角,闪出金光。麒麟花长年盛开,像接力赛,不停地开花,分不出先后,一下子就冒出新知旧雨,不负众望,给你养眼娱心。 我好感谢造物主的巧手,创造了世界那么多花,芸芸众花中,竟然会有此类麒麟花,给我生命启示——要像它,面对任何打击挫折和修剪的痛苦,都坚强活着,无阻径自怒放,活得精彩。 大发年味的“热带梅花” 麒麟花,其实乍听下,就十分霸气,因为麒麟是中国古代神话里的一对雄雌瑞兽,象征仁慈,比喻德高望重的豪杰良臣,传说可辟邪,招财进宝,使家庭和睦,事业昌隆。而如今麒麟花,确实宛似麒麟化身,又美又久远,天天开花,种在门前,给你召唤春风、迎迓访客、保佑平安。这诚然是过年极佳赠送的年花啊!即使没有挂灯笼或挂红包,麒麟花树本身就够喜气洋洋,艳丽无比,可以独挑大梁,独当一面了。 我国作家黄子,曾读过一则短篇〈插枝梅花便过年〉,写一对流落香港的贫困夫妻过年,家徒四壁,只能买枝梅花,增添春意,一如郑板桥题画诗“寒家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的写照。可见有了梅花,就有了年味。倘若你过年无钱无闲去买梅花,那么,就早早种这四季开花的麒麟花吧,毕竟,麒麟花美称虎刺梅,姑不论其形态美,单就入冬花凋时节,只有麒麟花凌寒不败,依旧开花如梅,又虎虎生威,满身是刺的坚强傲骨,就神似梅花了。而今眼前改良品种的麒麟花,不再有刺,叶子也小,你若修剪掉旁枝,让它亭亭玉立,必然满树花枝招展,不是胜似盛开梅枝,大发年味的“热带梅花”了吗? 麒麟花,原本产于马达加斯达,因有刺,且茂盛,所以用作围篱。但如今,它已经成为家家户户最常种植的应节花树,即使马来友族,也一样喜爱。坦白说,它不再是围篱之用,而是你过年时,为你带来浓浓年味的吉祥树,像麒麟一样,守护你的家园。 新年在即,何不种点寓意深长的麒麟花,迎接新年,给自己长年的年味呢?
10月前
过去老屋子外的红泥地,孤挺花茁壮生长。从房子窗口望出去,盛开的花儿宛若一支支小喇叭,直立在屋旁砂砾上奏着明亮音色,长长花梗把绚丽的花朵挺高于叶面,仿佛说遇到困境,腰板儿亦须挺直,坚持正确方向。 不知是谁在屋外种下这花。她不爱种花,也没这个闲情。她总说种花不如种菜,种菜还可当菜肴。话虽这么说,老房子外也不见任何菜畦,只是养了一些鸡鸭和火鸡,过年过节倒是省下了买肉钱。 她每天起得比太阳还早,洒扫庭除、淘米炊饭,繁琐有序,理所当然让一家十几口的日常走上常轨。最有趣的是她家里的灶头,熊熊柴火烧得哔哩啪啦,依然是传统黑镬烧菜煮汤,浓浓古早味。 彼时她夫婿经营杂货店,杂货店里刨过椰丝丢弃的椰壳统统运回家当柴薪。晨曦微凉的屋后,她手持器具,弓着身子,埋首在椰壳堆里。她说剥下薄薄干干的椰肉投喂给家禽,剥干净椰壳当柴薪烧有减油烟。温煦的阳光把她的身影投射在红砖地面,像是一座孤独的山躺了下来。 我总觉得她这种旧时代的女人,像是许许多多粗活和劳作堆砌起来的一种姿态。她每天忙前忙后,这个家她劳心劳力付出最多,就连孙子们吃饭拉屎洗澡都要她费心。然而,她夫婿嗓门很大,常常对她恶言相向,甚至因一件小事情责怪她。一如过去我的父辈,嘴上总是一句:“你们女人懂什么?”再不然:“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极致苛刻,把女性都给贬低、踩进坑洼里。 她看似不吭一声,其实很多时候见她自个儿驻立在屋后喋喋不休,似乎也只能把成日憋在心里头的吞忍通通投喂给家禽。 生活把她逼进一条深沟 后来我才知道,更早期时,她夫婿有一段时日不知为何总把自己浸泡在麻将馆里。她每天天未亮就出门到芭里割胶,午后回到家里还得忙家务,一群孩子嗷嗷待哺,柴米油盐生活琐碎几乎把她给逼进了一条深沟,不见天日,倍感孤独无助。一日,沮丧莫名,不自觉地走到海边,茫茫然注视大海良久。在狠狠海风里,她着实有一股冲动,想让大海卷走所有浪花那样,卷走她生命的所有不堪。 时隔几十年后想起,年近百岁的她仍觉悲从中来。偶尔还听她幽幽地抱怨:“做一个查某人真苦命,遇到男人不顾家,没人可以帮忙,真的是走投无路!” 有一年九皇爷诞,她欲到安邦南天宫去给九皇爷烧香。车子从森州老厝北上吉隆坡的路上,她又喋喋不休地提及过去那段艰难的日子,说是因为当年随同割胶的邻里到九皇爷庙持素参拜后,日子就渐渐好起来。 凌晨4点的九皇爷庙,灯火通明,没白天拥挤。她身子微胖,一袭碎花布新套装。她蹒跚地走到案前点着了蜡烛和香,再虔诚地跪拜在大殿神明前。看去她的背影,这大抵是她人生最踏实的姿态,是神明让她在迟疑时重树信念,并笃定不移地弓着背活成一座山、走过了大半生。 【六日情 /那些花儿01】细叶雪茄花的记忆/紫石(史里肯邦安) 【六日情/那些花儿02】偶尔想起蓝雪花/紫石(史里肯邦安) 【六日情/那些花儿03】生如夏花/紫石(史里肯邦安) 【六日情/那些花儿04】心中住着静电球/紫石(史里肯邦安) 【六日情/那些花儿 05】孤挺花/紫石(史里肯邦安) 【六日情/那些花儿 06】给自己买一株花(紫石/史里肯邦安)
11月前
当我离开那段日子愈远,愈是难以忘怀。停学后在油棕园工作的3年岁月,不停在脑摆荡,像一幅古老的钟摆,不时敲打记忆的声响。 窗外的风景不断更迭,两旁倾斜的梯田、一排排油棕树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绵密的云朵缓缓飘浮在天空如一只慵懒的猫儿在舔舐脚尖。在恍神间,我悠然地停在树林间,一旁是柏油马路,一旁则是树林。这就是工厂的所在地了,宛如坐落在文明与野蛮之中,远处隐约散落几处宽敞的人家。那年21岁,来到这静谧、自然、偏僻的乡野,却感到莫名的忐忑与不安,对时间的流失忽然敏锐起来,一种被岁月浸透、一口一口吞噬掉的空洞感油然而生。 我每天会骑摩托上班,常经过一条河道。它属于两州属间的边界,河上有一只专送人过岸的小船,用不到5分钟便能渡到对岸。河四周被群树包裹着,无边无际的绿梯仿佛可通达远方,或许在某处正隐藏着一处桃花源,但渴望迷路的我却始终顺利抵达目的地。 岸边沼泽布满腐烂的猴子粪便,需谨慎绕开,而潮湿与干瘪的木桥,融合了河水咸腥的味道散发出一种原始的气息,安抚了我内心的骚动。我喜欢把摩托停在船最前方,感受最初的风和阳光,这样也可以避开与船夫交谈,嘈杂的引擎声及隔音的头盔,让说话时得提高音量而变得狼狈。有时不得不开口,便成了嘴拙,勉强挤出一些词不达意的字句,最后往往用沉默来掩盖更大的沉默。 这是姑丈众多工厂之一,设备还算齐全,包括4辆罗里和一台改装堆高机,把叉式的两瓣长铁换成又宽又平的长斗,方便铲挪油棕。这里没有篱笆,棕榈树跟沟渠之间便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办公室由长形货柜箱组成,旁边则是磅秤,每天会有许多罗里来来往往,装满了油棕上去,卸下了油棕上来。 看着罗里往复离开,如日月相互追逐,总在想我的锋芒会否在这里消磨殆尽,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室外是两间由橡木简单搭成的高脚屋,供员工休息和储物,底下长满了野草和泥土,还不时飘着纸屑和塑料袋,几只流浪狗偶尔也会相约来这里打盹与过夜。 这是一间运输公司,专收集棕榈果实,再运往炼油厂。收纳果实的空地称为“地台”,在高峰时期为了节约空间,堆高机会把果实不断往上推,慢慢堆积成座小山丘。从办公室往外看,一片熠熠生辉的橘红色显得刺眼,尤其在晌午时分,当阳光洒落在果实表皮上,恰似条巨大的金龙鱼栖息在那里蠢蠢欲动。闭厂时,把公司的货柜箱上锁,而空地上剩余的果实,便利用罗里和堆高机首尾相连围堵着,防止偷窃。 油棕的“老灵魂” 无所事事时,我喜欢坐在小屋旁看司机站在罗里上方整理凌乱的油棕果,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他们会手握长柄把一粒粒的果实贴紧排列,填满每个缝隙,生怕浪费一丝空间。 他们戴着手套,脚着树胶鞋,凭借数十年的肌肉与触感经验,站在约5米高的罗里上“挥舞”着赏心悦目的技艺。装载完成后罗里可重达30吨重,像是背着一座橘红色的山峰,夕阳恰巧经过时会否被误以为正下山呢? 油棕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植物呢?它犹如印度的种姓制度,会根据“肤色”来划分等级,官方更严格区分了16种类别:成熟、半熟、未成熟、太成熟、空壳、腐臭、茎太长、不新鲜、隔放太久、肮脏、太小、损坏、带病、杜拉(Dura)症状、颗粒散落、潮湿。但政府发布的严苛规定并不与实践成正比,在辨认果实上一般用肉眼迅速判断足矣。 表皮上呈橘红色就算成熟了,黑黄或紫青色则未熟。若要再进一步断定,便以斧头轻削果实外皮,切口上呈橘色表示已熟,黄色则不熟。 油棕属长远的经济农作物,需待长时间来开花结果,因此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的经济实力。一般3年后才开始结果,但这时由于体积过小不被接受,5年后才较有分量,勉强以低价出售;一直要到七、八年以上才称得上是合格的果实。直至15年后,是油棕的壮年期俗称“大果”,在这段黄金时期里,果实会变得结实饱满,经济价值极高。25年后,则转入老年期,所谓的“老树”,随着年月产量减少,但尚可坚持一段时间,故收益仍可观,真是鞠躬尽瘁的植物啊!也许油棕树善于陪伴,在数十年中默默地守候,看着你成长、看着你不断扮演生命种的不同角色。 也许油棕是一种“老”植物吧,拥有“老灵魂”,即使初入泥土的幼苗,也让我觉得它有了“老”的感觉,怎么会呢?是叶子的缘故吗?其枝叶一排排回旋而上,坚细的刺隐藏在枝桠内,年纪轻轻就有了心机,似一个老练的情人,在深爱中伏笔伤害。随岁月流逝,历尽数十年风霜后却蜕变成一棵饱含沧桑的植物,像个稳重的情人,一生中不断受情所困,苦苦包裹着执著的灵魂。于是沉重的果肉变成忧伤的重量,四周长出了又长又尖锐的毒刺,不再轻易让人拥抱。或许油棕懂爱情呢?上帝设计得这般精细,宛如它懂得不愿再受伤害而主动伤害的真谛。因此它比玫瑰粗狂,也比玫瑰深情。 这些日子已远去,我曾设法离去的,也如愿抵达更远的地方。油棕园的事看似与我无关,但它仍在岁月里不断反刍,以为的尘埃落定,却又纷飞漫天。我既眷恋但又拒斥,那种看似岁月静好的稳定生活,实质是一种蹉跎岁月的假象。我不愿回去了,年少时的矛盾、迷茫与梦想都曾散落在这片油棕园里,它会不会茁壮成长,变成一段充满荆棘的故事呢?
1年前
4年前
疫情蔓延开来,在家闲来无事,有一天,看着香蕉树,想到旧诗词: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不知秋芙种植何种芭蕉,诗词也和外婆没有关连。不知为何,顿时萌生出一个想法:外婆像一棵香蕉树。 去年开始少与人接触,宅在家里莳花种菜,每隔十来天上超市购买必需品。偶尔,朋友送来食物,挂在篱笆上,也互不交谈。早晨,在人少的公园或海边晨运,剩下的时间翻翻画册、阅读书本和打字。原本不乐意和不熟悉的人交往,除了不能去旅行,和以前的生活并没有明显的差异。 居住的地方,是城市里的一个小绿肺,离开市区很近,却又不失宁静。屋子对面是一块芭地,野草杂树伸展一寸寸土地,鸟雀、鸡鸭和羊群是常客。很幸运,住在城市里,一样可以享受宛如山野田间的静谧祥和。拎一张小凳子,坐在前院一排野姜花后面,叶缝间一眼望尽草芭里的植物和动物。晴朗干净的天空下,十多棵高大的香蕉树与草芭最契合,树干笔直没有枝丫,上端长着叶柄长长的浓绿或嫩绿叶子。远远望着,一把一把与风厮磨的翠绿扇子随风摇晃。日复一日,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蹦出外婆的影子。外婆的一生已经被封存,没想到,她的过往从香蕉树慢慢攀爬出来,拉回记忆中。多年后,终于又记起外婆与香蕉树的一切。 外婆家被菜园围绕,地里,除了蔬菜,也种植一些果树,最多的是东一丛西一丛、一棵一棵彼此紧挨的香蕉树,风姿绰约。香蕉树常在文字或线条中抽条成长,纸上的生命历久不衰。当然,这些外婆全不会。外婆的日子,在香蕉树下不知不觉中消磨得逐渐失去光泽。 挖了坑洞,从别处讨来的秧苗,根部填入洞里,香蕉树就能迅速成长。树顶冒出紫红色花苞后,接着一大串沉甸甸、百多条香蕉悬挂空中。外婆总说我托猪的福,香蕉树干是猪的饲料,树干归猪群,果实归小孩。外婆把我和猪一起喂养,我和猪一起长大。唯一的遗憾是,竖立的香蕉树,不像其他有枝丫的果树,不能让小孩攀爬把身体悬挂树上,学泰山。 第一根香蕉颜色转黄的时候,外婆右手挥起大刀,用力一砍,左手把整串香蕉承接住。香蕉装入麻袋,成熟后一阵阵香味溜出,小手就会钻进麻袋,咔嗒咔嗒,一根一根细腻香滑的果肉满足的落到肚里。至今还能把香蕉代饭,或许是从小与猪分享食物养成的习惯。 挥刀劈下香蕉串后,外婆砍倒树干(其实是它的茎),切成一圈一圈,剁碎后,装进大桶里,起火焖煮,猪食于焉而生,工序看似简单,花费的时间不少,耐心更不能缺少。 结果后,香蕉树不会再长出香蕉,但是地下的吸根继续繁殖,一棵棵树苗从地面破土而出,然后开花结果。成林的香蕉树,一代又一代,物化,重生,外婆的双手不停地忙碌着。 曾经,外婆教我扳开树干一层一层的软皮,挂在铁线上,用小刀轻刮,割成条状,晒干后变成天然的绳子。外婆说,剥开树皮时,要当心,香蕉树干里面隐匿一些小动物,有时是蜈蚣,有时是蝎子,无论是谁,来者不善,它们都喜欢亲一口,让你痛上好几天。 流露坚韧与笃定 香蕉叶子最初以盘绕的方式长出,然后舒展,开成大叶片,树砍倒后,我用外婆给的小刀拆卸叶片,卖给糕点小贩。外婆让我以劳作获取零用钱,长大后方知道,每日在家忙碌的外婆,自己从来没有收藏私房钱。 有时,外婆给我一把小锄头,她则紧攥大锄头,香蕉树下松土,拉出肥硕的蚯蚓喂鸡鸭。看见草芭里的香蕉树,这段童年生活穿越时空重现眼前。 每天中午,园里的工作暂停。准备好午餐后,外婆盛饭菜给我。外公经商,虽然家里生活条件不差,碟子里,她总不敢放太多饭菜。外婆吃素,一块豆腐乳或一些罐头菜头也能配一碗饭。从小就知道,外婆并不吝啬。家里还有儿子、媳妇和孙子,她自有她的难处。与人无争的外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自己咽下,每天依然在香蕉树下低头静默操劳,流露了一份坚韧与笃定,也维持了家里的平静。直到某天外婆吐血,走到了彼岸,我们到外公家的隐形桥樑也随之倒塌。 外婆的一生,正如她每天面对的香蕉树——从别处移植过来,繁殖,耗尽所有与生俱来的功能,然后无声离去。
4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