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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

婆婆这称呼,在我家是属于外婆的。 我的婆婆,我们管她叫“阿甲”,而外婆,自我懂事以来,都叫婆婆,也从未被纠正过。所以逢年过节,不管是舅舅还是二姨的孩子,那一声声的“婆婆”堆叠而上,不同的语调混合在一起,意外的和谐。而这样的异口同声,一直延续到了小姨的孩子出生后才被打破。每当表弟妹奶音奶气地跟着我们叫婆婆时,总会被小姨一板一眼的纠正过来。零星声的“外婆”独家呈现,但少了一些仪式感。 那毕竟是沾染上我们家烟火气的人声。 婆婆拍照的时候,从不正脸望向镜头。小时候开口提醒,被妈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能把满头的问号与委屈吞入腹中。她总是坐得笔直,双手轻放在大腿之上,时而一双珍珠耳夹,时而三三两两的宝石戒指,但唯一不变的是脸一定要向左倾斜45度,眺望远方,宛如我大学毕业旅行在野柳看到的那座女王头,安定静好。待她入座后,硬是不理会摄影师的指示维持着其坐姿,一直到拍照结束。而这样的姿势,到后来被我们冠上了 “Miss Tan 的侧脸”这个称号,每次想不到要如何入镜的时候,总会有人嚷道“我们现在来拍 Miss Tan 的侧脸!”三四十座女王头就这样一同眺望远方,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而重返人间的咒语,不过3个字:拍好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婆婆自认最美的角度。 在我还未见过那座女王头之前,婆婆的坐姿总让我想起望夫石。她总是痴痴地望着大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推门而入,坐在她的身边。这个总是缺席的人,是我素未谋面的外公。也许是外公意外过世的缘故,婆婆不常提起他,偶尔问起,也只浅谈几句。外公,就这样活在大人们的言谈之间,似近还远。外公之死在雾锁南洋的年代不过是人们口中的一件憾事,但对于一个女人家以及8个最大不过中学的孩子来说,无疑于世界崩塌。他们从不提起那段岁月是如何度过的,仿佛说出的话语无法承受着当年生活的沉重。拍照的时候,是否让她想起故人?他的先走一步,她的只身一人。 她是忘着,还是望着他?我不敢问。 不同于婆婆的淡然,要我阿甲拍照,那可是要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逢年过节要拍全家福的时候,从她睡醒到哄她入座的幕后功臣,是芳姑,我的四姑。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会以芳姑的胜利告终。但中间那段准备功夫时,她们之间的大声对谈却也让小时候还听不懂客家话的我误会了好一阵子。我们总会把最真实的自己留给最亲近的人,吵吵闹闹的过了一辈子。除了这定期会上映的母女大戏,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只会在拍照时露出的笑容。 或许是拍照的时候都遇上喜庆的日子,她才配合的挂上应景笑容,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记忆里的阿甲,常板着脸抿着嘴,宛如还珠格格的皇后,而我就好像那唯唯诺诺的五阿哥,在她面前不敢造次。不同于婆婆,阿甲在我小时候只会说方言以及口音甚重的华语,语言成了我们之间的一座大山。她是垂帘听政的太后,而我是揣摩其心思的阿哥。虽然说错话不至于人头落地,但这样的交流始终让我们有着隔阂。而打破这道墙的,是那首客家童谣〈月光光〉。 婆婆活跃 阿甲沉寂 小时候,父亲只能在周末把我们载回老家探望阿甲。面对一长串客家话的关心,我只能在为数不多听懂的字眼中点后或摇头示意。阿甲失望的说到,身为客家人却不懂的说客家话,你还不如那身为福建人的表哥!那个当下,我不明其意的点头应和;牢牢记得的,只是她的表情。后来才在父亲的解释中,明白了那一句话的意思。我想做些什么来改变,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非是一项挑战。我猛然想起,阿甲总会在我们无话可说之时哼起这首〈月光光〉。于是在往后的碰面里,我囫囵吞枣地把那些生涩的音节记下,终于在我自认准备好的情况下,磕磕绊绊地将其念出。 阿甲的笑容,从此多了一个时节。 或许是因为这样,阿甲总会额外给我一些零用钱。她会在吃完午餐后,偷偷地对我招手,把我叫去隐秘的角落。我们就好像对接的特工,瞬间擦身而过,在电光石火中完成了交接。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前几年我念完了大学,去到居銮教书。时间对她开了玩笑,许多人事物从她脑海淡出,但她偶尔会记得我的小名。 “航儿,你还在读书啊?” “没有啊,阿甲。我毕业了咯,现在在居銮教书。” “去到这么远教书啊?来,阿甲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你拿去买多一点东西吃。” 岁月的束缚让阿甲的身手不如往昔般利落,微微颤颤的手交出的是她对我的关照。只是近来碰面的次数下降,以至于大部分时间她都忘了我是谁。她的状态时好时坏,让人措手不及,但我会牢牢记得,她理直气壮的表示她真的想不起我的名字时,露出的那一抹害羞的微笑。 而婆婆对于她的外孙总是一视同仁,并不特别偏爱谁,总会在分东西的时候,确保人手一份。她爱打麻将和买万字,以前甚至会要求舅舅或者二姨载她去下注。若是赢了钱,便会用红包将一部分的奖金包起来,分给我们。跟阿甲不同,婆婆总爱唤我薄儿,小时候不以为意,直到某一天突然来了兴致,询问之下才发现原来是宝儿,只是婆婆独有的发音为这个巴刹小名变成了专属于我的称号。 婆婆是俗称尖屁股的人,要她安于一隅,无疑是痴人说梦。她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有如那16年一履中土的南海神尼,时而于新加坡赌场搏杀,时而于云顶避暑,过两天你以为她乖乖在家休息,却又搭上了飞往缅甸参佛的飞机。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冠病肆虐才有所改变,转而于新山,居銮与峇株三地响应Cuti-cuti Malaysia的口号。外人看来的舟车劳顿于耄耋之年的她来说,是更多的自在惬意。 若说婆婆是个足迹遍布四海八荒的侠女,那阿甲就是个长守古观的女道士。若非芳姑每年安排的家庭出游,要想她踏出家中一步,简直难如登天。阿甲结婚后的一方天地,不过就是三层楼的药材店以及巴刹。五六十年的岁月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消耗在这两点一线之间,只是近年来她变得像婴儿般嗜睡,偶尔下楼喝水吃饭,在店里剪党参剥白果已耗去大半天的时间。我总是为她感到惋惜,本应安享天年的岁月,脑中却迎来永不停歇的风暴,在漩涡中搅乱的人与名,卷成一毛球的时间线,她就好像搁浅的迟暮鲸鱼,只能在岸上等待着自己的鲸落。 她望着谁,想着的又是谁? 婆婆与阿甲演绎了两个大不相同的人生故事,希望她们在天之灵能够安息,等我走完人生这一条路,再与她们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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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印度火车站 卸下背包,嘴里咬着5卢比买来的小包零食,太咸太够味。10分钟前,仓皇地找着出发去阿格拉泰姬陵的火车月台,紧张地请教临近的路人甲乙,妙的是甲乙给了两个不同答案,一个说月台在3号,另一个说在4号,更妙的是之前的摊贩跟我说去5号月台。在印度旅游很特别的是,按理答案明明只有一个,却不知为何成为多选项的选择题。我在3、4号月台之间徘徊,掏出火车票歪头微笑地向隔壁的印度小哥问道,通往阿格拉的火车是在这儿吗? 小哥歪头笑说“是”,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说他也去阿格拉。我像是考场上的学生,忽然灵光闪现,找到了解题的思路:“跟着小哥就对了,跟着小哥就对了!”随口问小哥站他隔壁的是太太和女儿吗?小哥歪头微笑,幸福笼罩着脸庞。人生是火车,总有人到站下车,也会有人成为你的邻座,若空荡的车厢只剩你一位乘客,就好好享受车内寂静的时刻,和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若耐不住寂寞,那就啃一包5卢比的小零食。 我掏出5卢比小零食,包装写着masala peanut,香料味的花生。入口嚼,味道尚可,不太咸,却对于我还是太够味了。闲来无事,东张西望,见五步之遥有个水果摊饭。摊主聚精会神地在天秤上读数,手把橙色橘子装进塑料袋,交到穿着红底色绿边纱丽的女士手上。我的目光从红纱丽女士延伸至正小心下梯级的大胡子印度阿哥。浓密的胡子比不上他头顶的两个行李箱更惹人注目,像是健身房的背心肌肉男拿着十几公斤的哑铃彰显着男子汉气魄一样。但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大胡子阿哥头顶行李箱比拿哑铃的肌肉男来得帅气。可能除了力量,还需在站满人的月台上找缝隙穿梭。远看阿哥顶上的行李箱,就像坐上阿拉丁的飞毯,稳当地漂飘在人流之上。我目送行李漂流而去,转头即见穿纱丽的阿嫲,也头顶小行李缓步在人群中优雅地穿梭。正想着头顶行李箱这事儿是不是当地人需具备的基本能力,忽见一高个子印度阿哥竟顶着三个行李箱,我下巴差点就掉了下来。 “车来了,”小哥边说边提起行李箱。我从充满阿拉丁奇幻色彩的梦中醒来回到人间,抓起行囊上背,便开始紧跟小哥。小哥指了我车厢的大致方向,边歪头微笑,边牵着行李与孩子的手汇入人流中。虽然当时气温只有十几度,但我总感觉到暖意,或许日常里太多要我去追去索求了,但真正值得的不过也就当下,也就一个真诚的微笑。而在印度,除了微笑,还有标志性印度式歪头。 边对号手中的车票,边经过节节车厢,与站内服务员确认后,我和同伴登上了火车。票上写着SL,这是sleeper的缩写,指的是无冷气的卧铺座位。这节车厢里,显然比我们上一躺有冷气的三等舱,人多了许多。随同的友人是下铺,而我则是上中下铺中的中铺。时候尚早,下铺充作众人的软垫椅,我和同伴还有车上的乘客都待坐在下铺。火车轰隆隆地动起,待得夜幕来临,我趴在卧铺,一觉天明。十几小时的路程,看似漫长,不过也就一夜好梦。天微亮,便传来茶师傅的“chai,chai”声,意指“卖茶,卖茶,有人要买茶吗?” 和茶师傅歪头示意,手捧热烫的奶茶,抿一口,一口,再一口,刚好见底,不图温饱,图个滋味。 望向窗外,冬天起雾,阳光像水墨画,或重或轻地在宣纸上淋沐。窗旁是裹着棉被,只露头的少年。我像是发现珍宝,心里大奇:怎么少年头颅旁有双脚。原来,这被窝裹着两人。我一个人睡都觉挤,两人竟睡得比我还舒服。再看隔壁的卧铺,同样是两人睡。我反思:可能怪的是我,而非他两。打开手机app查询抵达时间,比原定迟了一小时多,我拿出书本,开始慢读。世间多意外,在印度,难预料的事情多着是,能把控的,就只有心态。一本书,一杯茶,歪歪头,微微笑,生活还有那些过不去的坎呢。 02/头歪了歪,微笑地说thank you 落在铁瓦的雨滴,嘀咚作响,执轻执重,宣礼塔沉着带着磁性的声音,穿过细细雨作,不见天光的清晨,告知我,这雨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打算停下来。 在床上左右辗转,虽难入眠,但真的好舒服。天渐渐亮,雨滴声依旧,我煮了热水,浇淋在装有即溶咖啡的杯子理。挥发的水蒸气携着咖啡香,提示我说: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当下已经足够美好,足够美好了。我惯性打开饼干桶,掏出两片遭人诟病,说它不健康的梳打饼,边打开电脑,边浸泡咖啡,待软,便入嘴。 荧幕是上个月在加尔各答拍的照片,那天恰好也下着雨。 出门,最怕下雨,除了怕浸湿衣裳,鞋子,更怕感冒。出行是许多不便,于是买了把伞,携了相机便四处溜达。那天加尔各答的雨,像细线,一丝一丝,碰上屋瓦碰上地面,难觅散落的痕迹。我往酒店大门右拐,胡乱走一番,走进了卖蔬果鱼肉的小巷。人来人往,不算拥挤,好容易发现我想买的,一杯20卢比的奶茶。用红色陶土制成的小杯子里盛满土色的奶茶chai。被雾化的水汽泛着茶奶香,在冷雨天,更显珍贵。我细细簌簌喝尽,心底好不畅快。但周遭的大爷大姨们,似乎不这么干杯畅饮,而是选择用一小口一小口抿的方式,让丝滑的chai像小溪流水,流淌在舌尖上的每一处味蕾。 微笑是超越国界的通行证 为何我要那么快呢?既无需让座,更不赶时间,那为何我喝那么快呢? 缓节奏的步行步调,迥异于共用道路上的喧嚣,既来之,何不安之。心不静,走平路也觉得颠簸。我凝视众生,再反来凝视自己,心想:或许,真的不用难么赶。放慢脚步,去看去聆听生活的气息,去学学他人的笃定。 市集里皆是人来人往,我停下脚步,退出人流,背靠墙,观察四周。偶然眼神触及摊贩双眸,我立马边歪着头,边咧嘴露出浅浅微笑。微笑是超越国界的通行证,摊贩见我歪头微笑示好,自然也歪头微笑。我顺势手指相机,再比出“1”的手势,示意说能否拍张照?见摊主歪头微笑,我赶紧比出1,2,3的手势,连拍几张特写。效果好不好是其次,但过程是开心的,舒服的。 拍照很棒的地方不是在于照片多靓丽,多少人点赞,而是在茫茫人海中,不相识的你我因为这张照片,而产生链接,我们在几秒钟尽能力所及,把一件事做好,这感动就值得我收纳一生。离别前歪头微笑,心底默默祝福,对待陌生人如此,我想对待熟人何尝不也应如此。 电脑荧幕正显示大姨的幽默动作,窗外雨尚下着,我不禁头歪了歪,微笑地说:thank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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