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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

在森林野地乡区勘查,常有一些不成文的禁忌,虽然耸人听闻,但入乡随俗,宁可信其有,也是一种尊敬当地文化习俗的礼节。如不可在河畔大树下小便,每次方便时都要四下打声招呼,个人通晓的语言都说一遍,免得得罪林中的游魂精灵。在河滩露宿,找柴火干枯树枝,要整个杆着别在石滩拖拉,不然整晚不得安眠。还有在森林里行走时,因为小径狭窄,所以都是行军似的单人列队走,在林子中千万不可以呼唤同伴名字,若走散,也只能发出喔喔声,好提示彼此位置。 我自认从不干亏心事,所以夜半敲门也不惊,但人说走的夜路多,迟早碰见鬼,出差野地三十多年,个人经验中,还真的有些难以解释的灵异怪事。 80年代初出差去砂印边界小镇德普都,监督胡椒梯田建造,在当地农业局宿舍住了两星期。工作地点离小镇4里多,当时由同事驾摩托每天来回,那时电力局还未供电至小镇,店家都是自备发电机,所以住的宿舍到了夜晚都是一片漆黑,我们点蜡烛照明。起初两晚相安无事,过不了多久,这同事便问我夜晚有没有听到隔壁宿舍有椅子移动声,我说没呢,这整排高脚木板宿舍有5个单位,我们住在中间单位,其他4间都没人住。 打抱不平的鬼大妈 这同事疑神疑鬼,害得我晚上睡觉前要把蜡烛点满房间,满屋通明才敢上床。然后他又投诉睡不好,总是被鬼压,可我连梦都没有。后来当我们完工离开,镇上的店家才跟我说起,你们真勇敢,那农业局宿舍所在地以前是旧坟场,有很多怪事,只听得我心里暗颤,还好自己没做坏事,也没乱说话,敬鬼神而远之,这是我出差必定遵守的信条。 前面那个同事总喜欢占小便宜,又好色,我们暗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五不欢!因为他是无辣不欢,无酒不欢,无烟不欢,无赌不欢和无色不欢。都说鬼欺善怕恶,但这家伙大概做了很多缺德事,每次和我们一起出差,他总是投诉被鬼压,我们却安然无恙,一个个都睡得死香。除了德普都,还有英吉利里和特目度的政府宿舍,他都投诉说有女鬼悬在天花板上瞪他,但大家一无所见,只是被他弄得人心惶惶,睡不安宁。不过我们心里都暗爽,拍手称快,原来鬼大妈是来打抱不平的,专门收拾恶人,替我们出了口气,哈! 但最令我难忘的是在林梦大佬山出差,让我开始怀疑这世界是否真有鬼魂,第一次信心动摇。事关当局想要扩大老越弄都安水稻田种植面积,我们按指示去勘探该地土壤适宜情况,与司机两人在大佬山农业局办公室打地铺,还有一个伊班同事迟一星期才加入。办公室大厅宽敞,我和司机各睡一个角落,搭着蚊帐,睡铺除了拿厚纸皮垫底,还自备薄床铺。那应该是第二个夜晚,我朦朦胧胧睡着,不懂是不是发梦,只听见地上传来行军似的踏步声,哒哒哒地向我冲来,然后我只觉整个床铺连蚊帐被人扛了起来,吓得大叫,就此惊醒。那种感觉十分真实,一点都不像发梦,看了看时间,半夜两点多,司机在另一角落鼾声如雷,睡得正香。我不想吵醒他,便急忙往行李袋里找出小巴冷刀,刀锋向外放在枕头下,这是伊班同事教过的辟邪土法,之后睡下果然不再梦魇。 过后几天相安无事,周日早上去路边小店铺吃面,老板是当地福建人,我们聊起这大佬山的典故,他说在日军占领砂拉越时,英军曾在此地和日军交战驳火,死了好多人,农业局旁的小山坡就是战场,那山上的政府招待所也闹鬼,所以没人敢住。 【六日情 01.出差苦与乐】森林健走,沼泽独行/H2O(古晋) 【六日情 02.出差苦与乐】方便,不方便?/H2O(古晋) 【六日情 03.出差苦与乐】蛇!蛇!蛇!/H2O(古晋) 【六日情 04.出差苦与乐】活见鬼?/H2O(古晋) 【六日情 05.出差苦与乐】与虫共眠/H2O(古晋) 【六日情 06.出差苦与乐】打鼾传奇/H2O(古晋)
4星期前
跨越昔加末市区大河的昔市一桥,百年来经历建桥、炸桥、重建等磨练,如今依然矗立在昔市河上,见证昔市百年历史。 目前,昔市中心共有4条桥跨越昔市大河,即是昔市一桥、昔市二桥、旧铁轨桥和高架轨桥。 昔市一桥经历“原桥、木桥和新桥”3个风貌。原桥建于1926年,木桥是二战澳军炸桥撤退后由日军建造,后由英殖民地政府修缮,而新桥则建于1962年沿用迄今。 大马最早公路    昔市一桥连接柔新 昔加末历史协会编辑顾问艾山慕丁表示,据史料记载,昔市一桥的原桥于1926年动工,1928年竣工,桥长85公尺,宽10公尺,是根据时任苏丹的意愿所建造。 他说,建造昔市一桥的目的,是将半岛南部的柔佛和新加坡连接起来。这条路线被称为联邦一号公路,是马来西亚最早的公路。 他对星洲日报《大柔佛》社区报表示,昔市一桥南部的桥梁地段,是由时任昔县县长敏都阿末赠予柔佛政府,而目前昔市旧区的敏都路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他说,随著昔市一桥和更早建立的火车铁轨之后,导致昔加末河航线的船只大大减少。 他表示,昔市一桥建立之后,河岸附近开始建起商店和楼房,刺激昔市周围的经济发展。 他说,昔市最早的道路有苏丹街、依布拉欣街、阿芝街、阿都拉街、奥玛街、水池路、银旺路、巫罗加什路等。 1941年二战被炸毁    日投降后英政府多次修缮 艾山慕丁表示,1941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在马来半岛爆发,1942年1月20日澳州士兵受命日夜轰炸,摧毁昔加末地区周围的公路和铁路桥梁。 他说,昔市一桥和巫罗加什桥在当时被炸毁,如今昔市一桥桥下仍见原桥桥基,而巫罗加什桥目前仍见断桥桥身。 他表示,澳洲士兵和日本士兵曾在巫罗加什至昔市之间发生冲突,在昔市阿末街的一间商店,至今仍能看到战斗留下的痕迹。 他说,日军攻占昔加末后,澳州军队炸毁昔市一桥以阻延日军追击,而日军则3天内日夜修复。 他表示,日本电视台的二战画面,曾出现日军军车越过昔市木桥的画面。 他说,日军于1942年4月用大圆木和坚固结实的地板,重建昔市一桥,而日军在1945年8月投降后,英殖民政府多次修缮此木桥。 昔市木桥1962年改建水泥桥 日军在1942年建造的昔市木桥,直至1962年才动工建为水泥桥。 建于日治时代的昔市木桥,虽然经过几次重修,每逢雨季河水泛滥时,桥脚木柱被大水冲袭,相当危险。 1955年11月,时任工程部长沙当视察昔市时,宣布拨款40万元重建昔市一桥。 1961年7月1日,昔市一桥工程在新山开标,新山建筑家亚福以47万元标获工程,桥的长度250呎,阔度50呎,内分30呎车道,20呎分为两旁行人道。 根据《星洲日报》1963年8月报载,昔市一桥动工一年后已完成一半工程,并将使用一边桥樑通行,同时进行另一边工程。 陈孟通:曾站木桥跳入河游泳 昔加末中华亲善洗肾中心主席丹斯里陈孟通(90岁),见证昔市一桥“原桥、木桥和新桥”3个风貌。 他说,他年幼时住在昔市银旺路,曾随父亲乘搭人力车,越过昔市一桥的原桥到昔市中心。 他表示,澳军炸毁昔市一桥,日军赶建一座木桥。他年少时,曾站在昔市木桥跳入昔加末河游泳。 廖兴汉:曾从北根也美走路到昔 廖兴汉(88岁)表示,日治时代他曾随一名亲戚从北根也美走路南下到昔市,途经大悲水宫路口时有个日军哨站,他俩向站岗日军鞠躬就过关。 他说,当走到昔市木桥时,则被另一名站岗日军阻止前进,只好由原路返回北根也美。
2月前
(古来12日讯)由古来30华团举办的第11届南侨二战抗日机工暨罹难同胞纪念碑公祭祭典今早在肃穆的氛围中举行,参与者包括各地区爱好和平者。 除了古来30华团的会长及代表,参与祭典及献鲜花仪式者,还有数字通讯部副部长兼古来国会议员张念群、日本和平团领袖兼冲绳岛琉球大学名誉教授高岛伸欣、来自新加坡的陈嘉庚长孙陈立仁、吉隆坡马来亚二战历史研究会主席秘书陈松青、吉隆坡暨雪兰莪中华大会堂副会长李福旺、武吉峇都州议员张善深、大会主席兼古来广西会馆会长马玉荣、富贵集团代表董事陈善玲、富贵集团南马区总经理王家文、富贵山庄南马区副总经理张铮敏、机工后裔代表兼笨珍培群独中董事长林青赋 ;第一次参与的昔加挽华人机器公会及马来西亚华裔退伍军人协会等。 马玉荣在致词时表示,南侨机工对本地华裔子弟而言,恐怕是陌生的历史名词,学校课本并未记录南侨机工史,大专院校亦鲜少人从事相关研究,华社普遍也未视南侨机工史为我国华人史的一部份,。 他说,南侨机工是特定时代的群体,为捍卫和平正义,不畏强权慷慨赴难,他们无私奉献的情操,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须永铭史册,公祭大典就是古来30华团向这些罹难英灵,表达崇高的敬意及提醒大家珍惜现有的和平生活。 李福旺指出,南侨机工的出现,脱离不了当时抗日战争的历史,南侨机工所经历的历史,也是当时华人历史的缩影。 他说,马来亚被日军入侵统治,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浩劫,也是我国华社及国人不应忘记的一段历史,提醒了国人战争所带来的伤害及和平的可贵。 他表示,虽然我们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却不应就此忘却历史及先辈的努力,在珍惜当下的同时,也应借缅怀先辈的机会熟读历史,将公祭活动及爱惜和平反对战争的精神传承下去,以在每个人心里种下和平的种子。 陈善玲表示,南桥机工的历史带给后辈4项启示及值得后辈学习的精神,即坚韧不拔、牺牲奉献、团结合作的重要性及历史的传承。 她说,他们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条件,仍不轻言放弃,牺牲奉献的爱国精神,值得我们把他们积极正面的价值观传递给下一代。
9月前
9月前
1937年,中国发生卢沟桥事变,日军入侵中国,由于交通运输线和港口均被日军占领,于是中国在云南赶建全长1453公里的滇缅公路,作为军需运输路线。由于此公路仓促建成,路况坑洼不平,弯急坡陡,悬崖深谷,急需大量熟练而骁勇的卡车司机和修车技工,运载战略物资,支援前线抗战。 当时南洋侨领陈嘉庚号召华侨青年回国抗战,经他振臂一呼,成功集结3192名来自马来亚、砂拉越、新加坡、印尼、缅甸等地的华侨,其中又以新马华侨居多。这批回国华侨被称为“南侨机工”,他们在滇缅公路上执行任务时,有者因染上疟疾、或遭日军轰炸或车坠悬崖,约千余名机工魂断滇缅公路。 然而,“南侨机工”对本地华裔子弟而言,恐怕是个陌生的历史名词。普遍上,我国学校课本并未收录“南侨机工史”,就连大专院校亦鲜少人从事相关研究。个中原因不光是时代久远的关系,更关键的是,华社普遍不视“南侨机工史”为马来西亚华人史的一部分。 ◢归国抗战,何处为家? 马来亚南侨机工多为土生土长的第二代,仍视中国为祖国。因此当中国遭日军侵略,热血华侨青年深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于是泪别亲友,勇赴抗战前线,保家卫国。由此视角而言,“南侨机工史”属于中国抗战史,但若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宏观视角而言,南侨机工回国支援抵御日军,在牵制日军进军东南亚战场(尤其是新马)的军事行动上,具有一定的作用。 另一点不可忽视的是,1945年二战结束后,在陈嘉庚的协助下,共有1126名机工回返南洋,1072人则滞留在云南。这些返回南洋的机工,与家人团聚,并见证了马来亚的独立,身分认同从“落叶归根”转向“落地生根”,正式成为马来亚公民。 由此视之,“南侨机工史”的历史意义必须重新定位与审视。已故刘道南与其夫人卢观英所著《搜研路上:马来西亚南侨机工历史纪录》,正是由此观点出发,将这些即将被华社遗忘的无名英雄,一一寻访并名载史册,让这段属于马来西亚的“南侨机工史”重现在世人眼前。 ◢不畏艰难,登门寻亲 全书分为四辑:南侨机工历史背景、寻访机工及其后人、史迹考察、南侨机工搜研与纪念活动。刘道南夫妇在2007年认识了来马搜集南侨机工史料的中国厦门华侨博物馆陈毅明教授,才促成他们夫妇俩开始加入此搜研行列。 为了更有效地进行搜研活动,刘道南夫妇成立了“马来西亚南侨机工史料搜研工作室”与“缅怀南侨机工之友”,主要工作包括搜集机工史料和文物、安排中国机工来马省亲或寻亲、协助寻找中马两国机工后代亲人、组团前往云南凭吊历史遗迹、策划筹建南侨机工纪念碑等。 “寻访机工及其后人”与“史迹考察”此二辑,可说是集结刘道南夫妇十余年的搜研成果,也是全书最感人的篇章。正如书名《搜研路上》,他们是踏踏实实地走在搜研路上,先透过报章发布寻人消息,接着全马走透透,跨州越县,攀山越岭,亲临会馆、乡团、商家、甚至到义山寻找线索。凭着手上有限的线索,他们驱车登门寻访机工或其后人,有时还被误以为是诈骗分子。最终他们排除万难,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宗族关系梳理出来,并联系两国亲人,成功联系全马六七十位机工的二代和三代。 其中一个成功例子,是来自霹雳金宝双溪古月的蔡罗,他赴云南抗战时,已娶妻并育有一儿。当机工遭遣散时,蔡罗滞留在云南,在当地成婚,生下儿子。1947年,蔡罗返回南洋想带原配和儿子去云南生活,但事与愿违,蔡罗不幸病逝南洋。蔡家这两支血脉相隔两地,双方家庭都在尝试寻亲。终于辗转透过刘道南的牵线,云南的儿子携带妻女来马,趁着清明节与同父异母的哥哥相见。兄弟联袂在亡父的坟上点香祭拜,时隔70年,蔡家两支香火终得汇聚。 ◢抢救历史,刻不容缓 寻亲成功不是一个终点,刘道南夫妇还组织“重走先辈滇缅路之旅”,带领二十多位机工后代,沿着先辈的足迹,重走滇缅路。蔡罗的后代与另一位机工黄亚郎的后代,在畹町南侨机工纪念碑找到父亲的名字,蔡罗和黄亚郎当年是同在金宝出发的战友。两人的后代激动得相互拥抱,因为父辈的机工身分,后代在故地重逢,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历史情缘。 刘道南夫妇甚至跨出国门,自费远赴印尼的西加里曼丹和缅甸,考察当地南侨机工的事迹。在短短十多天的考察行程,他们透过当地报导和华裔居民的协助下,亦成功寻获十多位南侨机工的史料,书中图文并茂记载了他们的搜研成果。 刘道南曾说:“这是在抢救历史,如果再慢点,将会有更多南侨机工的史料会遗失。”刘道南曾是报社记者,也是怡保育才独中和金宝培元独中老师,他于2003年荣获林连玉精神奖。退休后,他与太太卢观英潜心投入南侨机工史的搜研工作,但刘道南不幸于2019年8月28日因罹患肺癌病逝,享年74岁,南侨机工史搜研工作的担子就落在太太卢观英身上。 经过数年的努力,外加新冠疫情的耽搁,《搜研路上:马来西亚南侨机工历史纪录》第一册终于付梓。第二册《卫国凌云》,记述7位机工的访谈录和六十多位后代的口述史,以及第三册《亲情呼唤》,讲述两地后代团聚的故事,仍在筹备出版中。华社研究中心主任詹缘端博士在此书序文中提及,刘道南夫妇为探研机工历史所付出的一切,“是一般历史学者都做不到和做不来的苦活”。 刘道南夫妇虽然不是我国首位撰写南侨机工史的民间文史工作者,但他们的著作涵盖全马各地南侨机工,这却是开山之作。此书可贵之处,在于记录每位南侨机工的故事,他们都是活脱脱有名有姓、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平凡人,只因一场战争,将自身连带家族的命运,与国家兴亡捆绑在一起。 此书以报导式的文笔呈现,亦详细胪列每位成功联系上的机工与后人资料,兼具通俗性质和史料价值,是不可多得的史学著作。相信“南侨机工”在此书推出后,能引起华社的关注,他们作为这段历史的参与者,应获重视,也企盼南侨机工史有朝一日能被纳入正史,成为大马华人史的一部分。 蔡慧沁 / 夹缝中求存的华人 蔡慧沁 / 连结香港字的过去与未来 【读家说书】咸鱼翻生的传奇 点石成金——悼念丘思东先生/蔡慧沁(金宝) 【之前之后】卧龙居的华丽转身/蔡慧沁(金宝) 芒果情/蔡慧沁(金宝)  
1年前
|前文提要| 天色已黑,蚊子又多。椰芭村村长莫哈末说寮子后面有椰皮,拿些来燃个火堆可驱蚊子。说完擦火柴把柱子上的油灯点亮才离去。   夜幕笼罩,油灯驱逐了黑暗。燃起火堆,蚊子绝迹。一夜好睡。隔天早上锺先生和大伯去村里向莫哈末辞行。孩子则说他爸干活去了。 贡贡离椰芭村不到10公里,来到村里天还没黑。房子建在河边,都是吊脚棚。码头位于河岔口,离村子约半公里。码头对岸偏右掩映在树林里的那堆房子便是南亚镇。有摆渡往返两地。码头边有几棵青龙木,树荫下有两排长凳,坐满了人,是等船的。 我们在靠近路口的一棵老松树下歇脚打尖。锺先生、大伯、父亲和朱文武去村里找村长。 临近有道小河,河水清澈,母亲、大伯母和几个婶婶蹲在河边洗番薯。我们几个小孩帮大人捡枯枝,今晚再来个烤薯餐。 然而,番薯还没洗好,父亲和朱文武抬了一大箩筐的鱼回来。大家很惊讶。父亲说村里有人卖鱼,很便宜,全买下来。朱文武说已经找到村长,他和莫哈末一样很热情,很友善。村长说船是有,拉货的、出海拉网的,贡贡有好几艘。他的朋友奥马有一艘货船,先去看,如果不适合再找别人。朱文武说船泊在岸外,他们没那么快回来。 鱼是杂鱼,有大有小,还有虾和螃蟹,都很新鲜。今晚吃烤鱼,大家很高兴。刮鱼鳞弃肠肚,燃松脂起篝火,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天色转暗,锺先生和大伯回来了。锺先生说船已经找到,是摩托船,拉货的,叫“哈芝号”。船主叫奥马,由他亲自开船。船很新,只是窄了点。船主的儿子阿旺住在船上,他说搬掉船尾的绳索杂物,铺上船板,这样就宽了许多,载六七十个人绝对没问题。价钱方面得问他老爸。已经约好,今晚8点钟阿旺和他老爸来这里当面谈。 天已全黑。河边篝火熊熊。鱼烤得吱吱响,散发出阵阵香气。 罗天宝拿来几片芭蕉叶铺在地上。父亲点燃蜡烛,以树叶为盘,树枝为筷。“上菜”了,烤鱼烤虾还有烤螃蟹,热气腾腾。大家围着烛光盘腿而坐。这些日子老吃干粮,今晚开荤。馋涎欲滴,大块朵颐,个个吃得眉开眼笑。 晚上8点钟,奥马和阿旺父子俩来了。阿旺带来风灯,点亮放在树根上。寒暄几句转入正题。 奥马说有几件事得先讲清楚:一,新加坡水域经常出现陌生舰艇,可能是日本的巡逻艇。为了安全不能照平时的航道,得走自己熟悉的水路;二,边佳兰码头边有地雷,很危险,别在那里登岸,最安全的是靠左绕过德光岛拐入甲板河到上流布兰达村,那里有渡头,大伙儿上岸后走路回村里;三,航程分三段:从贡贡码头到布朗格河口为第一段;布朗格河口到甲板河口为第二段;进入甲板河到布兰达村为第三段。第一段航行时间不计,白天晚上都可以。第二段经新加坡水域,白天抢眼必须在晚上。第三段,甲板河狭窄水浅,得等潮水上涨而且必须在白天。这么一来得走两天两夜。这样的航程大家有问题吗?他问。 言简意明,头头是道,堪称识途老马,大家点头表示赞赏。 没有问题下来谈价钱。他说由于要绕弯子走远路,到了甲板河口还得等潮水,所以船费得以小时算。中等货船短程租金每小时40块,那是市价。这次的航行风险大得加三成“压惊钱”。如果同意先付300块定金。 掐指一算,价钱不菲。锺先生举眼看看大家。都不出声算是默许。他点点头,转眼看我大伯。大伯会意,解开褡裢掏出一叠钞票算了一下递给奥马。奥马把钱交给阿旺。阿旺接过看了一下便收下。 阿旺说明早清理船舱,下午3点钟开航,船泊在码头边。抵达时间估计大后天下午4点左右。时间这么长,他会搬几桶食水到船上供大家饮用。说完提起风灯告辞离开。 回家过年无比兴奋 他们俩走后,大伯掐指算了一下,惊喜地说过两天是除夕,回到家刚好年初一。 回家过年无比兴奋。大伙儿精神奕奕,聊到三更鸡啼方歇。 隔天醒来已日上三竿。河面上摆渡来来往往。码头边的长凳又坐满了人。难民三五成群纷至沓来。我们盯着,希望当中有淡水港的村民。然而很失望,始终不见他们的踪影。 吃过午餐,收拾行囊等船回家。一群人朝我们走来,有人大声叫我。定睛一看,唷,是我的好友伴大明和增光,跟在后面的是他们的父母、哥哥和添财添福两兄弟。刚才还在想他们,现在就站在眼前,不是做梦吧?惊喜交集,恍如隔世。紧紧握手,各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村民呢?大伯问。增光的父亲陈炳南说很后悔,当初没听劝告,走到哥打路13碑果然和日本鬼子打碰头。那批强盗奸淫掳掠杀人成性,走在前头的张家栋那班人首当其冲,尖声呼救,乱成一团,看来他们凶多吉少,劫数难逃。走在中间的惊慌失措,四处逃窜。鬼子开抢扫射,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他们几个走在后头,听见喊叫声回头拔步就跑,儿子增光跌倒,一把拉起背着他拼命地跑。鬼子在后面追还开枪,菩萨保佑,子弹长眼睛,逃过劫数,捡回一条命。 李添福说和他一起逃的那对夫妇就没那么幸运,中弹倒下,妇女还怀了身孕,3条人命哪! 逞强好胜,自以为是,都是张家栋惹的祸!大伯气愤地说。 锺先生说哥打路13碑相当远,问他们怎会来到这里?周坤华说摆脱鬼子后在路上遇到一户人家,也是逃难的。他们要去南亚投奔亲戚。彷徨失措,不知去哪里好,商量了一下便随他们去南亚,没想到老乡们还在这里…… 叭叭!响亮的汽笛声打断他的话。举眼一看,“哈芝号”泊在码头边。大家很兴奋,挎起背包就要走。周坤华忙问要去哪里?回边佳兰吗?朱文武说回爪洼坝过年。走,有话上了船再说。 【三】 机声隆隆日夜航行。岸上的村落、森林、河汊一一往后退。傍晚,夕阳把河水染红。晚上,夜空星罗棋布,银河灿烂。清晨,岸上村鸡啼,太阳从泰山嫲后冉冉升起。两天后正午时分来到一道河口引擎声戛然而止。阿旺站在船头抛下锚,拉绳子把船稳住。他说已经来到甲板河口,潮水刚上涨,得等两个钟头。 泰山嫲就在眼前,山鹰在山顶盘旋。山谷上空岚烟缥缈,岸边森林里传来猿猴喔喂喔喂的叫声。快到家了,大家都很激动。 锺先生和阿旺结清账目。船主奥马不甘寂寞,前来分享我们的喜悦。他说这条河河水原本很深,即使低潮也能航行。七八年前涨大水后河床就浅了,河道也窄了。朱文武问他对这道水路和沿岸各个村镇怎会那么熟悉?奥马说他祖上三代都在这条河上找饭吃,三代人在这条河上航行上百年,河里的鱼虾都认得他的船,河边的猴子也认得他,刚才还喔喂喔喂地叫他。他的话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谈得开心,两个钟头悄然过去。潮水涨高,阿旺拉绳起锚。奥马回去机房开动引擎。隆隆隆,两边的森林往后退。一个多钟头后来到布兰达村。阿旺把船绳系在渡头的柱子上,然后帮奥马搀扶老人登岸。 太阳偏西,潮水将退,奥马不敢久留,我们上了岸后就解开船绳掉转船头开足马力急速离开。 回家心切,周坤华他们回去淡水港,我们回去爪洼坝。 老家一切如常。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我率先想到的就是长毛。我喊它,没有动静。到处找它,不见踪影。父亲说长毛没东西吃,饿死了不必找。我很伤心,可是不相信。我心急,边喊边哭。屋前胶园里忽然传来狗吠声,张眼一看,哈,是长毛,它脚不点地朝我奔来。我欣喜万分,张开双臂。它前脚搭在我胸前猛摇尾巴舔我的脸。它瘦骨嶙峋眼窝深陷。母亲拿块烙饼送到它口边。它没理会,咿咿唔唔地在哭。我叫它别哭。大伯说狗有灵性,它高兴,在笑。 |尾声| 村民陆续回来。爪洼坝、红毛山一个也没少。祥和园还添丁,两个婴孩在逃难期间诞生。然而淡水港除周、陈、李三家人外,其余的始终没回来。 6个月后,一队鬼子兵乘舰艇来到边佳兰。头一件事就是抓村民帮他们清除海边的地雷。一天下午,轰隆巨响,地雷炸开,一个年轻壮汉应声倒下。 “是祸躲不过”,边佳兰村民的灾难打从那天才开始。 逃荒记(上)/流军(寄自新加坡) 逃荒记(中)/流军(寄自新加坡) 逃荒记(下)/流军(寄自新加坡)  
1年前
|前文提要| 淡水港和爪洼坝只隔一条河。大明和增光经常随父母来我家串门,我们因而成了好朋友。   淡水港比爪洼坝大,人口多一倍,去难民营的村民近百个。 张家栋说他们原本搭乘前天下午两点那班船,然而等到隔天早上9点钟兵船才来。来到这里又等车,等到下午仍不见踪影。问看守员,他说不知道,叫他们去军部办事处问Sir,Sir就是军官。办事处在阿福街口,他和周坤华陈炳南去了。那是一间小亭子,周围围着沙包墙。向看守的卫兵说明来意,他说Sir去了新加坡,明天也就是今天下午才回来。锺先生说应该去问个清楚,下午陪他再去一趟。 大明的父亲周坤华说新山街上没人,店门没开,街头巷口有岗亭,有哨兵站岗。路上兵车进进出出,有的车后拖着大炮,长堤关口那边堆满沙包,如临大敌,气氛好紧张哟!锺先生听了眉头紧皱,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说下午早点去找Sir。 下午一点多钟,张家栋、锺先生、周坤华和朱文武四个来到军部办事处。Sir已经回来,是英国军官,肩章闪闪,军阶是少校。锺先生向他反映村民的情况。少校说这些他都知道,由于情况突然恶化,形势紧张,军方一时腾不出人手,车辆也不够,让大家久等,他表示歉意。张家栋问他兵车到底会不会来。他说会来,不过情势危急,不要等,先到郊外找地方暂时安身,能不能去难民营到时再看。 谈话结束,他们告辞离开。 回到戏院他们开会讨论找地方安身的事。周坤华说找地方暂住这主意好,大家想一下去哪里好。锺先生说十多年前曾在新山教过3年书,去过好些地方,西郊有淡杯、士古来、甘拔士,东郊有班兰、避兰东、乌鲁地南。这些地方各有千秋,他认为东郊的班兰镇比较适合,那里地方大,周围有好几个村子,而且以华人居多,找地方栖身应该不难。张家栋同意他的看法,说几年前去哥打丁宜时经过班兰镇,那里和哥打路难民营同个方向,如果情况好就续程去难民营。有人问班兰镇离这里多远?他说大约50里,过年时去四湾看大戏来回也是50里,就当去四湾看大戏好啦! 去四湾看大戏,成群结队,安步当车,好不逍遥。村民听了兴致勃勃,都说要去班兰镇。我父亲、大伯、朱文武、黄大年和淡水港的周坤华、陈炳南、添财添福两兄弟也点头表示赞同。 张家栋很高兴,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打早离开新山。 张家栋想得太天真。今次是逃难,流落异乡。餐风宿露,雨打日晒,难免有人生病。第二天,我们几个小孩和淡水港的几个老人就病了。小孩只是着凉发烧,由大人背着走。老人撑不住得歇几天。大伙儿也得停下待他们病好了再上路。然而祸不单行,这几个好了那几个又病了。这样循环往复,走走停停,50里路竟然走了整10天。 【二】 班兰镇不大,街上人很多。都挎着背包,也是逃难的。店铺没开门,走廊巷口有人打地铺。周围转了一圈,庙堂学校有人捷足先登,我们只好在学校附近的椰林里打地铺过夜。 隔天早上,锺先生、父亲、朱文武一班人和淡水港的张家栋、周坤华、陈炳南那伙人分头到外面探询消息。 中午,两组人先后回来。张家栋告诉大家一个惊人的消息:英军为阻止日军南下把哥打河大桥以及通往新加坡的长堤大桥炸毁。新山已经戒严,我们走得快,不然困在那里只好等死。也有好消息:难民营离班兰36里,不算远,路也好走,他决定续程去难民营。 锺先生说留宿巷口那班人来自哥打桥南边的河南村,他们说哥打桥被炸掉后村民赶紧疏散,桥北的村民往素里里那边走,桥南的往南边走,留在巷口的那班人原本要去新山,来到这里才知道新山已经戒严,去不了也回不了,留在这里没地方住也没地方去不知怎么办。 村民动心了,想回家了 张家栋说这些事他都知道,他认为这个时候去哪里都不安全,难民营是慈善机构,有王法保护,日本鬼子不敢胡来,去那里最安全。大伯说去难民营得走好几天,万一和南下的鬼子兵打碰头岂不撞到他们刀口上?张家栋说哥打河那座桥很宽很长,修理起来起码得三四个礼拜。去难民营顶多四五天,即使多几天也无所谓。锺先生劝他别把事情想得太好,在这非常时期什么事都会发生,贸然行事可要出乱子。张家栋说日本鬼子所到的地方都会出乱子。他主意已定,为争取时间,等一下就启程去难民营。锺先生说与其冒险去难民营不如回去边佳兰。张家栋听了哈哈大笑,说边佳兰如果安全我们就不会逃来这里。 人各有志,锺先生不多费唇舌,推说要考虑一下,叫他先走。 张家栋离开后,村民问锺先生不去难民营该去哪里?锺先生说曾反复想过,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我们的老家边佳兰。村民听了很惊讶,以为他在开玩笑。锺先生神色庄重娓娓道来:情况已经有所变化,当时英军估计日军将在边佳兰登陆然后攻占新加坡,如今事实并非如此,日军在关丹登陆后挥师南下,雪兰莪、芙蓉、马六甲先后沦陷,柔佛州已岌岌可危,英军才把横跨柔佛河和通往新加坡的两座大桥炸掉。这说明英军当时估计错误,在边佳兰修筑工事埋地雷和疏散村民是多此一举。其实边佳兰本来就很安全,现在依旧很安全。 言之有理,村民动心了,想回家了。然而,七拐八弯地来到这里,晕头转向,边佳兰在哪里?怎么回去?几个村民问。锺先生说以目前的情况,回边佳兰只能走水路。他随手捡支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柔佛州地图,标明班兰、新加坡、柔佛河、德光岛和边佳兰的位置,然后说先去柔佛河边,乘船顺流南下到河口,打德光岛东南边穿出去,边佳兰就在眼前。至于怎么去柔佛河边刚才已经打听清楚:过了班兰桥拐右沿大路往东走,经避兰东、马塞、甘榜格拉巴,也叫椰芭村,到了那里继续往东走,尽头就是柔佛河。那里有个叫贡贡的渔村,村里有个小码头,码头斜对岸就是南亚镇。既然有码头船应该不难找。问题是这里去贡贡百多里,比新山来这里远两倍半。这么远的路能走吗? 从新山到班兰不过50里已经走得很吃力,百多里,两倍半,怎么走?想到半夜大风大雨雷电交加心里就发毛。村民面面相觑不答话。然而一个老奶奶却说只要能安全回到爪洼坝,就是远十倍也要走回去。一个老头儿也说就是天涯海角也要爬回去。朱天祥老太爷则说死也要死在爪洼坝。慷慨激昂,老当益壮。村民精神焕发,情绪高昂。思乡心切,归心似箭,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爪洼坝。 收拾行囊立即上路。老太爷朱天祥年逾80,是村里的长者。他鹤发童颜,走路虎虎生风。在他面前,七旬老翁老妪都不敢称老。 精神奕奕,步履轻盈,来到避兰东天还没黑。歇脚打尖时锺先生给大家讲望梅止渴的故事,言外之意是叫大家继续走,不要停。 下一站是马塞。沿途有胶园、椰园、农村、菜园。买了些番薯木薯和玉蜀黍,晚上生火堆烤熟当夜宵。 快步流星,马不停蹄。走了3天半,中午时分来到马塞街场。 街道没人,店门没开,路上行人神色仓皇。情况反常,锺先生心里纳罕。店铺后有几间房子,门却关着。朱文武和父亲前去叫门。没有动静。锺先生说这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别歇脚,继续走。 傍晚时分来到一片椰园,园里有道小河,河水清澈,一群羊在河边吃草。环境安谧,地平如毯,我们便在小河边打尖歇宿。 疾步赶路大家都很累。一夜好睡,清晨被啄木鸟唤醒。 行行重行行,苦了一双腿。不过天公作美,这几天风和日丽。又走了3天,终于来到甘榜格拉坝。 甘榜格拉坝是马来村,盛产椰子,因此华人称之为椰芭村。 来到村里已近傍晚。村民很友善,从窗口探头和我们打招呼。一个中年男子出来问我们要去哪里。锺先生说要去贡贡,现在天快黑,要在村里借宿一宵。那男子说前面小山包后有间空寮子,可去那里过夜。说完打手势要我们跟他走。 那男子很热情,边走边谈。他说他名叫莫哈末,是这里的村长。那间寮子原本用来制作椰干,最近椰油厂没开,椰干没销路,所以空着。他说这几天常有逃难的人打这里经过,有的来自乌鲁地南,有的来自马塞,他们要去贡贡搭船过河去南亚,走得很累,还有人生病,在寮子里歇一两天才继续上路。 绕过小山包,进入寮子。他问我们来自哪里要去何处。锺先生把我们的情况如实相告,并请教他找船回边佳兰的事。他说贡贡的村长叫苏莱曼,他人很好,乐于助人,到了贡贡,找船的事可叫他帮忙。 天色已黑,蚊子又多。他说寮子后面有椰皮,拿些来燃个火堆可驱蚊子。说完擦火柴把柱子上的油灯点亮才离去。 莫哈末古道热肠,大家很感动。(明日续完) 逃荒记(上)/流军(寄自新加坡) 逃荒记(中)/流军(寄自新加坡) 逃荒记(下)/流军(寄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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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本来是虚构(fiction),属于作家精心布置的一个叙事空间,不能视为真实。张贵兴是一位擅长提炼故事的雨林探索者,运用精研细磨的文字,融合历史事实、祖辈故事、童年回忆,拓展成一个万兽齐聚的雨林王国。想当然耳,文本虚实之间总能营造各种想像和错觉,也许如他所说,有时虚构的比真实还真实。 张贵兴说,写作过程中,往往写得最好的部分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和情节。   “日本突击珍珠港9天后,一万日军搭乘战舰,在3艘驱逐舰、4艘巡洋舰、一艘驱潜舰艇、两艘扫雷舰和两架侦察机护送下,从南中国海登陆婆罗洲西北部日产原油一万5000桶的小渔港猪芭村。”(摘自《野猪渡河》) 《野猪渡河》主要的时空背景为1941至1945年,日军占领砂拉越的时期。张贵兴儿时常被各种故事围绕,双亲与长辈们会聊起二战时期的事迹。在旁听闻之后,他都默默藏在心底,静候酝酿。时机到了,他俯身拾起搜罗到的故事和记忆,将细节相互连接,让它们在小说里有了安顿的地方。 《野猪渡河》刚获得第43届金鼎奖图书类文学图书奖。   文中的猪芭村(亦称珠巴,Krokop)正是他父亲家乡的原型。不过,张贵兴并不出生在那里,而是距离约7公里外的罗东镇(Lutong)。他的父亲是一名木匠,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年轻结婚时就搬离家乡,惟婆婆和叔叔依然住在猪芭村。张贵兴小时候常会到那里与亲戚的孩子们玩耍。留存在他记忆里的猪芭村是一个华人农村,有很多户居住在木屋的家庭养猪或务农,生活节奏比较缓慢简朴。如今水泥洋房到处林立,昔日乡村景观已不在,屋价和地价都变得很昂贵。 雨林探索始于露营 这一段年少回忆令张贵兴变得滔滔不绝,提起了不少趣事。张贵兴有很多兄弟姐妹,双亲都放任他们,只希望孩子们可以平安和健康长大。罗东镇很靠近雨林,他年轻时很好动,中学时期恰好认识几位伊班同学,对方父亲又正好是职业猎人,促成各种探索雨林良机,让他有机会随同学露营,一睹大自然的美妙。 “当然我没有打猎,却会观察雨林的生态。”张贵兴触碰不少动植物,然而不知道名称和来源。一切直到他在台湾念书了,通过各种途径和书籍补充这些匮乏的知识,再实地考察应证,令他对雨林印象更为深刻。 写作时,这些景物自然的流进作品里,汇聚成一个雨林版图。小时候,他早与各种动物“接触”,天上常有老鹰盘旋,老家后面有莽草丛,隐藏四脚蛇、蟒蛇或穿山甲,河里又有鳄鱼。“父亲的时代,鳄鱼都吃人。到我的时代,住户比较多了,鳄鱼都往上游,比较少在下游。”在他的印象中,砂拉越是鳄鱼最多的地方。根据资料,从2007至2013年,全马一共有42宗鳄鱼袭击人类事件,当中有40宗来自砂拉越。这些鳄鱼因凶猛残暴和袭击居民闻名,渐渐被大家冠上称号,例如80年代的婆罗洲白背食人鳄鱼(Bujang Senang)。 离开了,记忆更鲜明 人的记忆会随着年龄渐长而有些斑驳脱落,张贵兴脑海里却有一座坚固的宝库,贮藏着珍贵的回忆与故事。他称,最近一次回马已经是6年前(2013年),由于父母亲已逝就较少回去。当问及会否担心年少的记忆模糊,他听完马上说“不会”,离开婆罗洲以后,记忆反而更鲜明。“过了(离开)一阵,透过一段距离去观察,你才会看得更仔细。” 他坦言,毕竟超过40年,离开砂州实在太久了,虽然间中有回去,难免对部分事物有些隔阂。张贵兴20岁离开砂拉越到台湾深造,其小说创作的时空背景大多围绕在童年与少年时代的砂州回忆。“当然,我写作也未必只集中在20岁以前,也会书写80至90年代的情景。”所幸网络发达,许多新闻都垂手可得,可以掌握砂州的地理景物变化。 那一年,父亲正好在相亲 2016年7月,张贵兴卸下教职而专心写作,同年11月开始动笔撰写《野猪渡河》,直至2018年2月才完成。“我的原意其实是帮我父亲那个时代写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父亲不断复述的相亲故事。1941年,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大肆侵略东南亚国家。张贵兴父亲那年20岁,是一名初中三学生;母亲16岁,读着小学四年级。由于受教育的机会非常稀少,不少人都超龄入学。然而战乱,他的双亲也被迫停学。 日军侵占一个地区后会征召当地未婚女孩子充当慰安妇,猪芭村里的女孩开始掀起结婚潮。父亲仍是一名单身汉,有次在茶馆相亲,眼前的女孩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却遮住了半张脸蛋。父亲与女孩闲聊,觉得还不错,有意娶她为妻。突然茶馆外面吹来一阵西南风,吹开了对方的头发,女孩脸上露出一大块的胎疤。当下吓了一跳,令他打消结婚的念头。由于父亲不断梳理这些往事,张贵兴内心一直猜想那个女孩后来的命运,是否被日军抓走?还是成功逃跑了?为此,他构想了一个故事,〈断臂〉里的何芸就是她。“她本来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后来小说的发展越来越庞大,她就逐渐变成其中一个角色。” 《野猪渡河》有部分故事是真实的,好比日军把小孩赶上树,再用手枪打断树枝,接着用武士刀砍死小孩。另一个是日军命令猪芭村民抓蜗牛事件。张贵兴便以文学手法把事实与虚构相互糅和,营造成诡谲怪异的画面。小说也有部分情节非常血腥惊悚,有些读者看了或许不忍,他说,“我写的残忍其实不及事实残忍的十分之一。” 想写就动笔写 张贵兴从老前辈听到这些故事后,循序发展成各种故事,例如那位有胎疤的相亲女孩,他在小说中变成了何芸,不幸成为慰安妇,遭遇坎坷的命运。当然故事情节是由张贵兴的想像建构而成。正如父亲相亲的故事也在他心中藏了已久,只是一直在构思如何写出来。“有些事情放太久不见得是好事,当你想要写的时候,赶快动笔写,因为有可能过了几年就没兴趣了。” 写作过程中,他认为最好的往往是冒出来的想法,而非最初设计好的情节。比如小说里其中一篇〈野猪渡河〉,“那天晚上,一艘沉没南中国海的日本超级战舰从海底浮起,乘风破浪冲上猪芭海滩,直驱猪芭街头,泊靠猪芭菜市场,船舷撂下数十道绳梯,一批荷枪实弹的水兵下了战舰……”他声称,这段是在写作时突然冒出来的画面,非常魔幻,而恰恰在构思时不曾想到。 教学时,写作时间很破碎 回想起教书生涯颇为累人,时间过于零碎,有时晚上回到家,依然无法放下学校所累积的情绪。写作是需要很宁静的心境,梳理好情绪才能专心投入去写。 《群象》正是他凑合零碎时间所诞生出来的作品,当时他正参加一个文学奖,10月底截止,他便从8月份开始写,直至9月开学,时间略显不足。当时只能尝试“偷时间”,碰到学生考试、早自习或读书,趁机利用空档在讲台上奋笔疾书。“全心投入书写是没问题,但时间很零碎,正是这些情况影响,后面写得不是很好。如果有很充裕的时间,或许会写得更好。” 在第15届花踪文学奖颁奖典礼上,张贵兴(右)凭《野猪渡河》荣获马华文学大奖。左起为星洲日报总编辑郭清江和马华文学大奖主评封德屏。 不限制读者想像力 很多人会问张贵兴,《野猪渡河》里的“猪”是否有特别意涵?他通常不直接回答,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好比海明威所写的《老人与海》,有人说文本里的鲨鱼、马林鱼和海都各有所指。海明威曾回答,海就是海、鲨鱼就是鲨鱼、马林鱼就是马林鱼,它们没有代表什么意义。“要怎样诠释(文本)是读者的权利。” 他认为说出答案等于限制读者的想像空间。有些读者或许猜中他的想法,但不代表别人想法不正确。张贵兴直言,作品诞生后就要给他人阅读和批评,这是无法控制的事。 最后,他笑说,“有些人觉得写作很寂寞,我从来不觉得写作很寂寞,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没必要去想这个问题,就算只有一个读者我也觉得很快乐了。” 张贵兴祖籍广东龙川,1956年出生在砂拉越美里罗东镇。1976年中学毕业后,远赴台湾师范大学修读英语系。接着,他在当地国中任教,1982年入籍台湾。2016年7月,他退休专心写作。作品多数以故乡婆罗洲的雨林为背景,著作有《伏虎》、《赛莲之歌》、《顽皮家族》、《群象》、《猴杯》、《我思念的长眠中的南国公主》、《沙龙祖母》和《野猪渡河》。   〈快问快答〉 问:最喜欢的食物? 答:炒粿条,我每次回去砂拉越都会一直吃。不然罗惹和煎蕊也行,但是要做得够道地。这些是我小时候爱吃的食物,让我很怀念。虽然台湾有卖,但味道不道地,可能是食材和做法不同。 问:最喜欢的歌曲? 答:Oh my God,应该是披头四(The Beatles)的〈Yesterday〉。这个乐队在1960年代非常红,1970年才解散。披头四是我最喜欢的乐队,从小直到中学都爱听。当时我有去学吉他,但在我家乡都没有吉他老师教导。后来去了台湾,有一位师大学长是吉他老师,对方就教导我。如今弹吉他只是一种嗜好(记者:那么可以完整弹出〈Yesterday〉了?)自娱啦!哈哈! 问:最喜欢的作家? 答:有好几个,包括马奎斯、莎士比亚、格雷安·葛林等,中国作家则是钱钟书。年轻时候喜欢三岛由纪夫,后来就不怎么阅读他作品。 问:想要有什么超能力? 答:我想要回到17、18岁的时候,那是一个令我无忧无虑写作的文青时代。给我再多的钱和房子都没有用,回到年轻是无价的。大家要珍惜自己的青春。 问:请建议书籍给年轻读者们。 答:1. 美国作家乔治·桑德斯撰写的《林肯在中阴》。作者凭这本书拿到2017年布克奖。       2. 马奎斯任何一本作品都可以看,例如《百年孤寂》。       3. 法国作家米兰·昆德拉撰写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笑忘书》或《生活在他方》。       4. 格雷安·葛林的《事情的真相》,这位作家一生被提名过21次诺贝尔文学奖,但始终没有拿过。 (原稿上传于2019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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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的周休中午。我把车子停在断桥旁边的空地。老姐们好像发现新大陆的小孩,快步走到桥上去。两截遥遥相望,蓝黄相间的桥身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予人肃穆之感。左边1号公路加什桥的粗壮桥墩,麻河河水潺潺流动。细看断桥,米字的桥身,果然和英国国旗的米字图案一样。 我们走向河滨,几棵大树如步操士兵排列成浓郁树荫。河水漫漶,河边石椅的椅脚浸泡水中。路的尽头是个亭子。我眼前一亮,姐看到吗几年前我骑车有在这边睡午觉。妹妹我们佩服你,这条路很多车啊。那年短假我带上脚车搭巴士到北马怡保,展开翻越半岛高原之旅——7天骑经金马仑福隆港云顶后山并取道1号公路回小城。记得那天自森州马口出发,骑到佳什日头暴晒,我在亭子小休。8年过去亭子河水依旧,如今自己因膝盖永久性伤害再也不能骑长途。黯然神伤。老姐坐在石椅拍照片拍视频向外甥报告行程。看着老姐背影,转念想如今的自驾游也不错,有时间陪家人。 记起家乡在巫罗佳什的前同事R。R的公公告诉过她,桥边靠近镇子大街处有一大丛竹子,竹身粗厚光滑硕大,故此地名Buloh Kasar,日子久了变成Buloh Kasap。根据阿公的印象,断桥用火水油灯照明。如今断桥两旁白色柱子依旧,想像当年暗夜油灯闪烁为过桥的人们引路,如梦如幻,仿若走入桥的另一端,将会进入另个空间。 我和老姐搜索断桥背景。出游时例行功课——讲解所游之地的历史人文,让大伙有个全面理解。在20世纪初,此处往来主要交通工具是舢板船只,人们以船代步。1926年英国人为连接金马士与昔加末而建此桥,两年竣工,英国工程师操刀,故有米字桥身设计。二战时期英军为对抗势如破竹的日军,阻断日军继续往南攻陷新加坡,唯有炸毁桥的中段。实际上当年全马被炸毁的桥梁百余座。包括金马士桥、利民济桥等。R的阿公当年连续3天听得轰隆隆爆破声。隔壁大路的桥是1960年建的,人们保留了这座断桥。 我站在树荫,遥想当年战况之惨烈。断桥烽火连天之际,半岛东海岸海域极不平静。二战时期,英军知晓日军对半岛锡矿橡胶等觊觎已久。1941年11月,英国名相丘吉尔派遣当时英海军在远东的最强大战舰镇守半岛,当中包括威尔斯亲王号航空母舰Prince of Wales、驱逐舰反击号Repulse及4艘护航船。12月2日两艘战舰登陆南部小岛新加坡,接着在航往暹罗湾途中被日军侦察情况危急,唯有转去关丹。12月10日下午两点一刻,舰队遭85架日军战机疯狂轰炸,船沉南中国海。记得初中读过的教科书记载,英军炸掉佳什桥主要为了保住新加坡两艘大船。最后保不住新加坡,日军太勇了——极短时间攻克半岛。如今实地考察,验证多年前读书的经历,感觉奇特。 日本人是骑脚车来的 下午与老姐往镇子喝茶。宽敞大街两排双层木屋商店,历史斑驳古意浓。杂货店及农药店好几间。在街尾的咖啡店喝咖啡吃饱点,与当地耄老谈话。说到断桥,一满头银丝老者回忆当年,日本人是骑脚车来的而且速度很快很快。老者的叔叔亲眼见过骑脚车的日本士兵。离开咖啡店,我在五脚基漫步等老姐在一家洋货店购物。脑海记起多年前的泰北脚车独骑一个月旅程。靠近东北的南省Nan之旺沙县Wiang Sa,某天停在警局亭子休息,警察大叔建议我去参观附近东南亚最大的脚车博物馆。特地骑一大段路过去,果然让人叹为观止。馆内展示各种各样的脚车,导览员说佩服你一个女子骑得那么远勇气可嘉,她热情招待细细为我讲解馆内成列品的故事。印象特别深刻,来到日本军借过泰国土地骑下半岛的脚车摆设处,车子前方有篮子后边货架有马鞍袋,我奇怪战车与馆内其他脚车相比,为何会较小呢,导览员说可能因他们个子不大吧。多年前的旅途经历记忆鲜明,博物馆每一角落仿若历历在目,与这趟溯河之旅时空交错编制成难忘的人生经验。 离开镇子前我往1号公路旁油站打油。刚好五六人骑流线型公路脚车呼啸而过,老姐说简你看他们好快。像一阵风。我看着车队扬尘而去,不知怎么立马想到台湾作家吴明益长篇《脚车失窃记》里的神秘日本银轮队。作家寻找父亲失窃的脚车、书中的原住民与战争、对脚车的精细描绘及环境书写,缅北森林之险恶及人物间的千丝万缕,日本南侵的过程,故事情节层层推进,细节描绘异常紧密。记得读过某篇报导,作家说“这部小说,只要是具体的东西,我都不将它虚化”,搜集资料钻研许久核对资料来源进行民间访问调查等,态度之严谨及对战争的反思让人钦佩不已。小说更像一部时代生活的反映,读到书中对脚车的书写,常心生“真的是这样”之感,读来让我这脚车狂热者特别共鸣亲切。 溯河之旅重游断桥,旅途记忆与阅读经验带来许多的感动与惊喜。纵然再不能进行脚车独骑,这样的小出走,收获满满。心中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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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兰17日讯)来自日本的“反战四人团队”日前在马来亚二战历史研究会助理秘书杨佐智带领下,莅访柔佛州多个地区,包括古来、文律、龙引及新加兰,深入了解及收集二战时期日军杀害华裔同胞所犯下的罪行和史迹。 上述日本和平团成员包括:冲绳岛琉球国立大学名誉教授高嶋伸欣夫妇、渡道洋介博士及日本横滨亚洲论坛主席吉池俊子。 杨佐智是此次行程的日文翻译,他们所到之处都获得当地人安排接见,并向他们讲解当年的惨痛历史。 梁慎华:与受害人后代交流 新文龙三区到访的首站是文律,全程由梁慎华、刘民勇等土生土长的文律人陪同,并讲述他们亲人被杀害的经过。 也是文律乐育总校董事长的梁慎华说,反战团队一行人与校董和受害人后代交流,并由新文龙中学校友郑期化负责现埸翻译,当年日本军在乐育学校杀戳3000多名华裔。 过后一行人特到文律码头进行凭吊,当年日军欺骗人民,将千多人囚于菜市后才集中屠杀,尸体则丢弃入文律河,导致血染成河。 过后一行人前往市区文律国小凭吊,这里是当年日军犯下奸淫掳掠兽行之处。 据说文律乐育小学和文律码头这两个地点,就是当年最多人遇害的地方。 郑振华:校父亲身经历暴行 第二站来到龙引访问新文龙中华中学,并聆听校长郑振华简略描述当年的史迹。 郑氏说,当年新文龙中华中学校父郑振中亲身经历过日军暴行,所幸他深受当地三大民族爱戴,因此获得巫裔同胞保护,躲在他们家中才逃过一劫。   到殉难公墓祭拜献花圈 第三站是新加兰,反战人士在新加兰中华公会总务林文财安排下,一起到位于新加兰武吉峇株广福义山的殉难公墓祭拜和献花圈。 新文龙中学校友会特别重视此活动,该会副主席丘和友、杨文章、秘书陈有双、查账黄竹石及校友会前主席关裔强都参与公祭仪式。 该会出席活动的校友包括二战后的第一代到第三代子孙,希望年轻校友参与后,这段历史悲剧不会因老一辈的离去而被后人所遗忘,年轻人也肩负著传承历史给后人的重任。 在公祭现埸,召集人也特别访问94岁高龄的李良庆,他以华语和福建话回答问题,讲述日军惨无人道的罪行,并由杨佐智以日文转述给高嶋伸欣。 新加兰中华公会送上一封由陈清荣亲笔书写的信函给日本政府,描述华人同胞的心声。高嶋伸欣也现埸朗读这封已翻译成日文的信函,场面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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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上世纪40年代马来亚半岛,时值物资匮乏,人民生活贫困,不久又逢日军入侵。和平后,马共出没,连年灾害,民不聊生。因此,我8岁才进入乡下的圣方济各学校就读一年级。在这间小学前后4年的学习,是懵懵懂懂度过的。 其时在乡下,父母务农为生。就读的蚊型小学就坐落在住家附近,校舍因陋就简,只有两间教室。全校学生人数不超过30名,分为两班,复级上课,即每班容纳两个年级学生。全校仅有两位教师,包括校长何德铭师。 学校只开办到四年级,到此我们的学习就告一段落。要继续升学的话,就必须到城里去。因此,我们班上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停了学,回家帮父母耕田种菜去了。这一年,我以该校的所谓“优秀生”被何校长保送到城里的小学,成为培风第一校五年级插班生。 在培风第一校五年级班上,我这个在乡下小学的“优秀生”,却是班上最“烂”的。上半年结束,成绩单发下来,“满江红”,惨不忍睹。好不容易挨到一年结束,我被学校宣判“留级”,第二年必须重读五年级。这时我打算宣布“投降”。心里想,田芭仔是不能读书的,算了,还是回到田芭种菜去吧! 父亲一向沉默寡言。目不识丁的他,对于我读不读书这回事没有强烈的反应,始终未发一言半语。只是表现得有些失望与无奈。 “田芭仔,傻头傻脑的乡下孩子,不是读书的料!”听过不少大人先生的如此说法。的确,我们这些乡下孩子绝大部分的学校成绩,一向都是落人后,让人失望的。 作家沈从文在〈习题〉一文中,对乡下人就有这样的一段描述:“我实在是个乡下人,说乡下人我毫无骄傲,也不自贬。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远是乡芭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自有它独特的式样,与城市中人截然不同!他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他对一切事照例十分认真,似乎太认真了,这认真处某一时就不免成为‘傻头傻脑’。” 1953年伊始,我正准备赋闲在家,然后学习锄地种菜的农耕生活,不料事情起了变化。一般人会说这是机缘巧合,心中有信仰的则说是上天的安排。话说,这时我们村里的圣方济各学校,在此时搬迁到市区圣德肋撒天主堂左邻。学校开设5个班级,由一年级到五年级。恰逢其时,于是我入读该校五年级。 新校长是张春隆修士。他除了是一校之长,也兼任我的班级主任,教我们华文及公民等科目。他教学认真,管教严格,对学生却和蔼可亲,特别关注学业落后的学生。 说也奇怪,在张修士循循善诱下,不久之后,我这个学业奇差的学生,内心却突然燃起了学习的热火。我不但对各科产生了学习兴趣,连带对课外读物也爱不释手。这个时期的我,学习态度可说是脱胎换骨,180度转变,学习进度神速。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留级耻辱引发的刺激,还是自己突然开了窍。 可惜的是,这种美好学习感觉只维持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班上同学能升上六年级且有意继续就读的,只有三几个,开不成班。我被迫重回培风一校。这一回,成了该校六年级的插班生。 真是无巧不成书。六年级的班主任兼华文导师竞然是当年的五年级级任郑老师。郑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我,似乎很无奈地说:“你又回来了!”殊不知,再次踏入培风一校校园的我,已不是过去的我,而是焕然一新的“我”。 这一年,我这个插班生的各科成绩表现标青,尤其是华文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作文发回来时,在文章的末端,郑老师写的评语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一句话给我的激励胜过千言万语。 1954年终,我以特优成绩小学毕业,升上中学。3年的中学生活是快乐的,无忧无虑。3年后,参与初中会考,顺利取得毕业文凭,然后直接升上高中一年级。 参与义工 乐在其中 念高中二年级那一年,我糊里糊涂跟随同班同学一起报考“日间师训学院”。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国独立后,当局为培训小学教师而设立的师资训练学院。被学院录取后,我开始了另一段学习里程碑。 3年后,师训毕业,我成为一名教师,被当局调派到华文小学执教去。 我上初中,我念高中,我考师训,由始至终,自己决定,没有征询任何人的意见。是的,即便是父母,对于我个人的抉择,也从未提供意见。这也难怪,目不识丁的父母,他们有自知之明,对于教育问题,所知毕竟有限,根本出不了什么主意,做出什么劝告。是的,我了解不善辞令的父母,只是默默地在背后支持我;他们对我的爱,从不溢于言表,充分表现了乡下人憨厚的本性。 写下我学习的这一段心路历程,一方面也是为纪念已故张春隆修士。是他的出现,让我的人生篇章得以改写。其次,对于先父先母,在生时一直以身教代替言教,默默地呵护养育,表达无限的思念感恩。 此外,也想借此短文,提醒天底下所有乡下人、田芭仔,“我们不是天生的一群傻瓜笨蛋。失意时,不必自卑,不必自责。得意时,不要自大,不要自满。但要自爱,更要勤奋读书,努力工作。” 至于我,今已迈入耄耋之年。回顾过去求学心路历程,似乎冥冥中总有一双无形之手,在危急时拉了一把,让我从绝望深渊中看到希望曙光。 师训毕业后,走进教育圈子。平时,除了教学工作,在机缘巧合下,积极参与社团、教会团体的义务工作,乐在其中。 这时期,很多同僚,在教学之余,有的积极寻求更高的职位,有的私底下找寻外快,参与股票买卖、教补习班、招徕保险客户等等。我却十足乡下人本色,傻里傻气,对赚取外快显得冷感,对粗茶淡饭甘之如饴,固守岗位,继续参与华团活动,付出时间与精神。我乐在其中,根本没想过要获得赞美,也没有想过什么赏报。十足傻头傻脑。 假如有人问我:“那,你的人生快乐吗?” 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快乐!” 至于我的人生完满吗?那是见仁见智了。 中国国学大师季羡林不是如此写了么:“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至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所以我说,不完满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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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冠状病毒肆虐,疫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政府要人民继续乖乖待在家已经一年多了。步入2021年的10月,终于政府大解放了,人民要过州过县,要打包要堂食都可以。 平时还可以叫大女儿载我去弟弟或妹妹家串门子,可是行管令期间,哪里都不敢去,闲来就是阅读报纸,一份《星洲日报》,副刊、财经、《大柔佛》到国际版,就足够打发我一整天的时间。 《星洲日报》最吸引我的就是副刊了,读着一篇篇的文章,最让我有共鸣的就是日军侵占的文章。因为我也曾经历过那一段三年零八个月血腥残忍的日据岁月。 在1942年1月13日家家户户正忙着准备过新年,却传来日本军将攻进柔佛州的消息。顿时我们都没有过新年的喜悦,只有惶恐。舅父马上带一家大小9个人离开峇株,逃到巴力士隆港脚,躲在一户姓张的朋友家里。一直到2月17日(壬午年农历正月初三)才离开准备回峇株。来到士隆大街,才知道连接峇株和巴力士隆的士隆大桥已在前一天的英日交战中被日军炸断,那边的居民用两片木板铺在桥架上,只有脚车才能过去。当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毕生难忘,战死英军的尸体有的躺着,有的坐着,住在附近的马来人用拐杖在他们身上翻找值钱的东西。 体弱的父亲因为饥饿害怕,逃回峇株不久就病倒了,当时没有西医,吃了几贴中药也不见好转。不久父亲就过世了。那时我才7岁。在那个逃亡的时刻,兵荒马乱,只买了副小小的棺木,由大伯二伯及两位朋友从巴刹街扛到中学路的福山亭草草埋葬。长大了,了解生死离别后,想到父亲的离去,愈加心痛。就在父亲过世后,二舅及二姨也在短短一个月内相继过世,那是我在那一段日据岁月中最痛的记忆。 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找个依靠,带着我和姐姐改嫁给神料店的老板。小小年纪的我,跟着大人学造香,瘦小的身躯杠着比自己还重的神香,把脊椎都压得变形了。 经历过日据岁月和513事件 继父是个典型的大男人,他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里烧饭煮菜就好。为了不让自己变文盲,我冒着被继父鞭打的危险,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上夜学。少女二八年华情窦初开,当时流行交笔友,我也跟着交了几个笔友,更嫁给了笔友之一的老伴。 嫁给忠厚老实的老伴虽然没能大富大贵,可是我们的日子是富足的。不与人攀比,只求知足常乐。因为他老实的性格,也常让他吃亏,他总是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婚后孩子一个接一个出世,生活也常捉襟见肘,我们都咬紧牙关熬过去。也许老天爷心疼老伴的老实性格,孩子们长大后都有反哺的心,让我和老伴能安享晚年。 在行动管制令期间,似是而非的假消息令人心慌慌。经历过日据岁月和513事件的恐惧在心中盘旋不去,女儿笑我想太多了,以前是戒严,粮食物资都缺乏,现在只是管制行动,要人民留守家中,目的就是不让冠病病毒继续扩散,不给前线的医护人员及维持秩序的警察及阿兵哥添麻烦。 随着大多数人民接种两剂疫苗,确诊病例也在下降中。政府也逐步放宽了限制,还人民自由,希望大家在重获自由的当儿,不忘继续遵守防疫措施。大家齐心抗疫,让疫情能够快快过去,让我们能早日回到以往的日子。也祝福大家都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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